【柳岸·岸】南国春色（散文）

一
　　
好久没有到过江南了，确切点说，好久没有见过狭义江南的春景了。
　　
自从二零一二年从苏南跨江归北以来，十余年间，我只有一次因公出差去丽江时，坐飞机到过广义上的江南，但却与我今天所讲的狭义上的江南差异不小。那次还是赶在元旦假期过后的日子间，春天尚且酣睡在残冬的怀抱，梦呓连连。
　　
今天我所说的江南，指的是长江中下游以南地区，那里有我们从书画、视频里倾慕过的江南独特风光：水网纵横、湖光山色、古色古香、轻舟丝竹、曲径回廊、韵味如诗。
　　
今年三月底去了一趟滁州，本以为这近江的小城与江南并无差别。然而到那里才发现，亭城与江南虽仅一江之隔，却没有沾染上江南春天的味道——虽然春风依旧催人醉，但的确少了一些温淑与婉约，这就是给我的真实感觉。
　　
滁州最有名气的应该是琅琊山，山上一亭因六一居士的一篇文章而名扬四海，恰好当夜我就夜宿山脚酒店。
　　
三月底的北方虽也有了花开的颜色，但毕竟气候原因，春意还是少了许多。但比不得这里，诸芳早已争相盛开，树木也现出了葳蕤之象，湖水看起来也更加柔软。
　　
出差事务繁忙，天明我不能登上眼前的小山一览春色，但我可以利用晚上的自由时间，一品近江南的春景。
　　
饭后信步溜出酒店，门前就有一泓湖水，在灯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虽然没有涉足水中，但我能感觉到湖水已没有了冬日的寒冷，反倒是一股温温的感觉钻入脑海。傍晚时分看到水中往来鱼儿嬉戏，这个时候万物渐静，它们是不是也该睡了？我想。
　　
湖畔有一短廊，紫藤早已攀爬登高，绿叶滋长。一挂挂紫色的花朵，花开正浓，像簇拥在一起的蝴蝶，摇曳而舞。从高处跌落的花香，馥郁芬芳，弥漫悠长，醉了夜的静谧，也醉了过客的心。
　　
花坛中的杜鹃，以及一些我不知名的菊科花卉，正在肆意开放。虽然夜幕厚重，在灯光下难以辨其颜色，但从其精致的形状来看，我想它们之中必然蕴藏着一个有深意的春天。
　　
远处，深黛色的山，影影绰绰。我想，上面的树木必是郁郁葱葱，因为从几声野鸟的啼啾声中，我听出了它们的兴奋。
　　
第二天清早，是在燕语莺啼中醒来的。拉开窗帘，一缕温煦的阳光斜照而来，将屋子充满了光亮，令我感到春天十足的气息。
　　
吃罢早点，退房出店，空气中稍微带着点凉意。不过我觉得这样更好，这才像春天，否则便混淆了春与夏的界限，很合时宜的温度——虽凉，不寒。
　　
昨夜看到的湖泊映入眼帘，不突兀，却惊异。只见淡绿色的湖水被阳光照射得熠熠生辉，几只白鸭悠闲地徜徉其中，看它们懒洋洋的样子，连身边游弋的小鱼都不屑一顾。湖边的青草已长寸许，如茵平铺，杂间的野花正享受着晨曦的沐浴。
　　
此时再见廊下的紫藤，又是一番风韵。它们咧嘴对我笑着，不再如蝶，更像女孩儿脸上的笑靥，欢迎这我这个远方来客。
　　
勤劳的蜂比我还早，绕着房前盛开的桃花，嘤嘤展翅，而那满枝的桃花早已羞粉了脸庞。伴着丝丝香甜的味道，我还嗅出了不久后落英缤纷的美景。
　　
花池里的各种时令花卉，此时看清了它们的模样，或婀娜，或恬静，或妩媚，或素雅。
　　
抬头望向琅琊山，果然如同昨晚的想象一样，山青树茂，一片春意盎然。遗憾的是，为了赶时间不能近前一览芳容，只能对着它挥手作别，山间更多的鸟声也似乎在应和着我：“欢迎下次再来！”
　　
毕竟滁州地处秦淮以南，这一小片的风景，已令人嗅到了南国春色的味道。但是，我觉得这里虽有了些许江南的味道，但还是不能满足我的回忆——虽有一道南国春景，却毕竟不是江南。
　　

　　
二
　　
我是地道的北方汉子，故土生活廿多年，没有到过秦淮以南，也习惯了北方的春景。却未曾想，若干年前由于工作原因，在无锡短居三载。
　　
无锡是个地地道道的江南城市。从地理上看，它处在长江下游区域，北望长江；从风土上看，从它的建筑到风俗，都弥漫着浓重的江南气息；从饮食上看，没有了北方厚重的口味与浓深的颜色，偏清淡甘爽一些。
　　
初来这个城市，是在农历正月底，那年北方春寒厉害，过了正月十五还下了一场雪。只身坐着绿皮列车，一路看着冰天雪地蔓延到力不从心，渐渐绿色满眼。到锡下车，感觉到我厚重的羽绒服是多余的，这里虽然还是微冷，但少了北方的寒气逼人，见当地人也多是穿着轻巧的棉服，甚至有些人已褪却棉服换上了厚一些的春裳。
　　
一切安定下来，我开始品味这初识的江南春光。谁料，这一接触我就爱上了这个城市。现在想想，多半也是因为江南春景给加了分数。
　　
市内有山，名曰惠山。山旁有流，即是运河。惠山不是很高，头一次登临比较兴奋，沿着台阶没用半小时就登顶了。在山巅感受着周围树木葱茏，鸟语花香；远望着整个城市生机盎然，怡情达趣；脚下的京杭大运河，仿若玉带，航船不断；再远一些，隐约看到太湖上烟波缥缈，湖水浩瀚。简直就是一幅鬼斧神工造就的天然佳景！
　　
虽然惠山脚下的二泉不再叮咚作响，但是阿炳的雕像精雕细琢、惟妙惟肖，泉边播放的《二泉印月》在耳际萦绕不绝，使人感觉到别有一番风情。二胡音色绵长，眼前景色灿烂，韵味别致，油然生情——幸能驻居此地，也可聊慰外乡之苦。
　　
我不能说无锡的春天有多长，因为这里水网纵横，毗邻太湖，导致空气中始终是润润的，感觉温度总是升不起来。其实看天气预报，气温隔几天就会上升一两度，导致我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出问题了。在故乡，每年到这个温度时，早已感觉暖流上身了，想必是这里水气如幕，遮住了太阳大部分的曝晒。
　　
这边的太阳是羞涩的，有时几天难得一见，即使扭捏着出来，也是朦朦胧胧的。可能湿气大的原因，大多时候都有一种雾气氤氲的氛围，有些梦幻，也留有想象，怪不得江南女子的皮肤那么好，跟这里的自然气候有着很大关系，若在北方春季沙尘暴的侵袭下，估计也不会如此细腻似凝脂了。
　　
总之初来江南，第一个春天给我的印象是完美的。
　　
第二年春节由于车票难求，很不想在车上度过大年夜，于是我特意和父母商议，让他们早些时候过来一起团聚。可是他们说习惯了家乡过年的氛围，南方的气候、饮食、风俗都不适应，让我自己踏踏实实工作，他们有姐姐陪着过年。多次协商未果，我只能做好了一个人在异乡过春节的准备，心中不免多少有些寂寥和落寞。
　　
无锡过年没有吃饺子的风俗，但为了延续从小以来的惯例，我特意提前准备了肉馅、韭菜和成品的饺子皮，自己动手包了二十多个饺子，虽然形状不是太好，但吃起来还是津津有味，电话中和母亲提及此事，她还夸我有长进。虽然想方设法营造气氛，但我还是感觉无锡的年味儿没有老家足，究其缘由，一是城市与农村的差异，二是南方与北方的差异。
　　
在故乡，大年初一一大早，乡亲们就会走门串户去拜年，各种祝福问候的话语，让喜气洋溢在每一张脸孔上。而这边，大年初一大街上虽也是人潮熙攘，但不是忙着拜年，而是结伴游逛。
　　
我在锡无亲无故，没有登门拜年的机会。闲来无事，于是也就入乡随俗，准备出门闲游了。听闻梅园的梅花盛开正旺，于是我便驱车也去凑个热闹。二十多分钟后到达园门，停车、买票、排队、入园。
　　
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这么多的梅花，简直惊诧到了我。只见老树林立，花满枝头，色彩绚丽，俏姿紧簇。白的、粉的、红的，早开的一朵朵争相吐艳，薄薄的花瓣舒展着，黄色的花蕊十分精致；晚开的还是含苞待放，欲放还拒，欲拒还盼，更有一番风韵。春风微拂，似有若无的幽香阵阵，装饰了春天，也醉了客人。往来的游人不断驻足拍照，欲把这美丽的春景永远留存。当然，入乡随俗，我也没有例外。
　　
花美丽，鸟盈飞，一声声春鸟啼啾，听出了它们也期盼春天许久了；花飘香，蜂轻舞，一段段曼妙的舞姿，看出了它们也眷恋春色太深了。在如斯春色的海洋里徜徉，是兴奋的，也是幸福的。
　　
半日归来，虽然倦乏，但我依然细细回味着梅园里的春天，不舍得遗忘每一点春色。
　　
几经无锡之春，也见识过一些江浙沪的风景。我认为，无锡的春天山青水柔，风和气润，花繁燕哝，足可代表江南的一众春色。
　　
江北滁州，江南无锡，两座城隔江遥望，也是我感受颇深的地方。它们的春天虽有许多不同的味道，但景色的美丽是相同的，忍不住口占一绝：偶见湖光重潋滟，思昔山枝别样红。南国春色争翘楚，饰扮初心一般同。
　　
游江南春，感山河情，江南江北都南国，乡左乡右皆是家。我喜欢南国春色，即使现在身归北方，依然充满无比眷恋的欣赏与难以割舍的回忆。我更热爱祖国的大好河山，无论是北方的豪放磅礴，还是南国的温柔婉约。作为一个北方人，游历了五湖四海，领略过南国春色，不禁心中有感：经纬纵横，山河无限，地大华夏，壮哉中华！
　　
2023.5.23于廊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