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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涵】食过境迁(散文)

往事如风,年少时杂七杂八的旧事,因时间久远,大多已模糊不清,唯与食物有关,还能记忆犹新。
  
舌尖上品过的味道,味蕾的记忆里,牵牵绊绊,里面有开心,也有过伤心;既夹杂着痛,也包含着爱。虽食(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却也不时拨动心弦,流露心声。
  

  

  
八十年代初,因爸爸去世,为减轻妈妈负担,我从北方农村来到大西南成都,在城市里学习和生活。陌生的城市环境,与家乡相隔遥远,南北方气候差异大,饮食习惯也截然不同。这里的主食是大米饭,菜里还离不了辣椒,我不爱吃米饭,更不敢吃辣椒,有些无可奈何。只能慢慢适应,毕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按说北方老家以面食和玉米为主,平时吃得都是些玉米窝头、菜窝头和玉米煎饼等粗粮杂粮,就连大白馒头都吃得不多,更没有吃过大米饭,对大米饭应该物以稀为贵才是,况且在我没上小学之前,还从来没有吃过米饭。可偏偏就在上学的前一年,我跟着爸爸离家过了一段时间,去了他上班的单位,在那里第一次吃过了米饭。那次也是为了减轻妈妈的负担,她在家务农带着四个孩子很辛苦,所以爸爸把我给带去了。
  
爸爸单位上的职工来自五湖四海,众口难调,食堂里的主食有面食也有米饭。每次打饭时,爸爸总是只打一份米饭和菜,让我自己吃,他自己啃玉米窝头或者馒头就着小咸菜,等我吃不完剩下了,他才打扫干净那些剩菜饭。如此一来,日复一日,我竟然早早的把在家吃不到的米饭给吃够了,不再当稀罕物。同时也让我深深地感受到父爱如山,有爸爸真幸福。爸爸对我的疼爱,后来随着他的早逝,让我倍觉那段日子的珍贵,怀念了一辈子。
  
米饭在嘴巴里的感觉,虽然柔软细腻,甜咪咪,一呡就烂,牙齿不须费力撕咬。可总觉得缺乏骨力,不像面食咬在嘴里有筋性、嚼劲,口感带劲,估计牙齿不好的人更适合食之。小孩子和年轻人则总爱吃干脆劲爽、有力咀嚼的食物,硬梆梆的牙齿似乎总攒着劲,就是为了全力对付硬食。北方人的咬肌相对发达,大概就是习惯了撕咬、咀嚼那些坚硬和高筋性的食物吧。也许自己天生就是一副顽固的北方人之胃,无福消受南方人的精米细粮。
  
来到成都天天吃米饭,让我这个正宗北方人的胃很不适应,幸好只有晚上那顿饭吃米饭和菜,中午时间很紧还要午休,一般都是到粮店买“切面”煮面条吃,简单快捷的解决午餐。切面是指机器切好的鲜面条,粗细不一,分为细面、棒棒面、韭菜叶面、宽面等多种形状,凭粮票购买,那时候使用的是成都市粮票。全国各地也都有自己省市地区的粮票,如果要出差、出门到外地、外省,则需要提前换好对方所在地方的粮票,或者准备好能全国通用的粮票。
  
还有那辣椒,川人嗜辣,这里是以吃辣椒出名的蜀地,气候潮湿,食之利于排湿。记得以前在老家时,有一次无意之间尝到过辣味,让我难受了许久,辣得直跳,流泪、吸气、吐舌头,从那我决意再也不要吃那可怕的辣椒。可是来到了这里,味蕾面临严峻的考验,挺过去才能适应环境,再无畏惧;不适应则举步维艰,地理气候和生活环境,逼得你都要学会接受。
  
深受难为的自己,小小年纪却过早感受到人间的残酷,一方面与亲人生离死别,备受打击,再加之环境和习惯改变、饮食不合,处处无不感到心伤、委屈。回想起来,两次离家出门的我,好像是被老天爷刻意安排,注定了的命运,饱受波折,幸与不幸?为啥选的都是我,难道我就是家里那个最大的负担和多余的人吗?但在他们看来,似乎我不知好歹,我这是享福呢,可以不用在家吃苦,农村穷家吃没好吃、喝没好喝。但物质生活永远不能和精神世界相提并论,何况当时家里多养我一个人,也不至于就困难到饿死了,无非苦点、累点罢了。一个孩子的世界,该是家庭圆满、父母陪伴,再苦再难,都该和孩子在一起,否则孩子的人格不健全,能毁了她一生的幸福。
  
我和爸爸在一起时都还好,很开心快乐,虽然有时也想妈想家,但身边有爸爸的陪伴和呵护,也不觉得太难受。那其实还是我这一生中,有幸单独和爸爸在一起生活的宝贵时光,曾独享过他的疼爱,是我这辈子仅存的、最完整的一段幸福记忆。可离家去了遥远的异乡,离开妈妈和亲人们多年,却给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了看不见的创伤,无人能知。
  
时隔多年,成人的我能理解当初家庭困境和妈妈的无奈,不会不知好歹的埋怨。可是没人知道我都经历过什么,没人懂得我的感受,那种孤独无助感、被人遗弃感等诸多心伤感受,导致我性格改变,童年的不幸一直伴随了我一生,再也治愈不了。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回忆起来总觉得委屈,不由泪流,心里隐隐作疼,成了我永远过不去的坎、永远抹不去的痛。就像风湿性关节炎,在阴冷寒凉时就会再次发作,带来苦楚疼痛折磨。
  
心事一直埋藏在心,没给谁诉说过,直到近些年,才在偶尔情绪失控的情况下,给妈妈提起:“当初我宁可不要去所谓的享福,宁愿在家里吃糠咽菜!”看着中年的我泪流满面的样子,妈妈非常震惊,痛心不已……
  

  

  
城市里的生活,相比农村老家自然更丰富精彩,这里的早上,一般都是出去买早点回家吃,这个任务后来逐渐交给了我。
  
崭新的早晨,晨雾弥漫,从沉睡中醒来的城市,逐渐热闹起来,又开始了新的一天,街上的人开始多了,人声喧哗。附近郊区的农民赶早进城,扯着嗓子拖着长音、叫卖刚摘下来的蔬菜;赶早出门想买新鲜菜的家庭主妇,对着菜摊挑挑拣拣;起早贪黑供应各种早点的勤劳摊主,着急开张吆喝着声声不断;急着买早点吃早饭的买主,匆匆忙忙要赶去上班上学。晨曦中人来人往,呈现出一片忙忙活活的市井生活常态,浓浓的烟火人间气息。
  
在现在的大业路和梨花街交叉处附近,当街正中位置,当年那里有很多卖早点的小食店,小店不是那种固定的房屋水泥建筑,而是类似板房一般的临时店铺。早点花样繁多,生意很火,有很多人在那买早点、吃早点,场面热热闹闹,沸沸扬扬。
  
我常买的一般是炸油条。那里也还有卖窝子油糕、油炸方糕、叶儿粑、三合泥、小笼包、豆浆等。其中知名小吃三合泥,我特别有印象,它是由成都人董树山研创,由三种主要材料炒制而成,配料加起来有十八种左右,糯米、芝麻和核桃则是制作三合泥的主要原材料。制作过程大体是先将这三种主材慢火炒熟,后磨成粉末加点水煮熟,形成“泥状”,再加入炒熟的碎花生、黑豆、黑米面等来增加香味。炒的时候要用猪油炒,加入白糖或红糖,炒熟以后一般一直用小火煨着,保持不糊锅。这样等到有人来买时,都还是热乎乎的刚出锅。
  
三合泥外观颜色黑亮,口感软糯,香气扑鼻,味道浓郁。由于三合泥的热量较高,有大量的油料作物,营养丰富,比较适合老年人和小孩吃。我吃过以后,虽觉香甜,口感层次丰富,但也觉得有点甜腻。多年以后的现在,蓉城街头一般的小店里,竟然再难寻觅到它的踪迹,需要去专门的店里去吃,久不见其露面,几乎把它快遗忘了。估计是由于高糖高油,而现代人讲究健康少油,吃的人可能就不多了。甚至很多现代年轻人对它知之甚少,大概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或者正宗老成都人还记得它,可能还惦记着想吃它。
  
叶儿粑也是特色,软软糯糯,内里包有甜馅或是咸馅,咸味的则一般都是芽菜炒肉。这种小吃还是能见到的,我家小区附近,就开有一家专卖叶儿粑的店,不过我很少买。窝子油糕则很好吃,里面加的洗沙甜馅,圆圆的凹进去,也是油炸的,但特别香甜好吃。另外一种方油糕,则是在蒸熟的糯米中加入调味盐和花椒颗粒,形状是四方形,油炸而成,味道咸香,外皮焦脆,内里软糯。里面的花椒很香,感觉如果没有花椒的存在,油炸糕就好像就没有灵魂一样,我还挺喜欢吃这个方炸糕,油炸任何食品都挺香。这种早点现在也需要四处寻找,不像过去那样常见。
  
各种繁多的各色小吃,做早点也好,平时吃也好,品种多得不得了,成都小吃本就出名,随便一数,张口就来:白面锅盔、牛肉锅盔、红糖锅盔、担担面、素椒面、排骨面、牛肉面、怪味面、煎蛋面、凉面、酸辣粉、肥肠粉、白凉粉、煮凉粉、黄凉粉、甜豆花、荤豆花、冰豆花、赖汤圆、龙抄手、干拌抄手、鸡汤抄手、红油抄手、钟水饺、醪糟蛋、韩包子、蛋烘糕、白发糕、三大炮、糖油果子……数不过来。
  
起初在亲戚之前的旧家住时,我早晨上学需要走一段路,途中要穿越现在的天府广场。那时的城市还是老旧模样,马路上两边的街道上,还种植着法国梧桐作为行道树,树干高大,树皮脱落,颇有沧桑感。秋末冬初,法国梧桐由绿变黄,当秋日暖阳穿透金灿灿的树叶时,显得格外温馨美好,风吹叶浪,沙沙作响,满地金黄的落叶,让那大道很有情调。不过多年以后的蓉城,今非昔比,现代化建设焕然一新,早就不见了它们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市树银杏。秋冬季节,满树金黄,落叶如金黄的地毯,秀美浪漫,富有诗意。
  
我总是在那梧桐树绿荫下,街边的一个包子铺小店,固定买他家的包子吃。他家的包子实在好,宣软白胖个大,那个味道有说不出来的好吃。面软肉香,包子皱褶附近捏口处微微沁油,流出一点酱黄色,看着就有食欲。那是我此生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包子,生平第一次品尝到包子的诱人香味。具体已然记不清楚,留在味蕾的记忆就是特别香,非常好吃,让人意犹未尽,吃了一个还想吃一个,直想吃到撑,后来一直想念那包子的味道。
  
可是一切再也回不去了,那种满足的感觉和美味,味蕾舌尖感受过的味道,再也寻不到,如同那些古老的法国梧桐树,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在漫漫的岁月长河里,无声无息,唯有大脑固执的残留那些模糊的记忆……
  

  

  
两年后小学毕业考上中学,开始走读,到校需要步行十几分钟。在沿途必经之地,老街道上有些老房子,那里有些川菜馆,经常看见有人在外边收拾鱼。那些地方其实最具有老成都的韵味,最能展现烟火气的市井状态,生活气息浓郁,最接地气。
  
菜馆服务员就坐在街道路边上,摆放着一个大盆,里面斜竖着一个木板,像个搓衣板似的。木板最顶上有个长长的大钉子,那人拿起一条鳝鱼,将鱼头一下子钉在铁钉上,左手按住鳝鱼,右手用刀子“刺啦”一声破开鱼肚,切断脊柱,连同刮出内脏一起扔掉。到处都血淋淋的,让从未见识过那种情景的我,惊吓不已,不敢再看。后来走久了,每天都路过,总会不经意间就能瞟见,慢慢变得不再那么害怕了,但心里总归觉得实在残忍。再加上那鳝鱼有点像小蛇,滑溜溜,外表呈黄褐色,看着就难受,让我极度不适,不管怎样,我绝计不会吃它。
  
多年以后,二十多岁的我重返成都,那时开始流行吃串串和火锅。那次在亲戚家,他们自备原料,在家里弄火锅吃,其中就买有黄鳝。一堆人围着电炉烫火锅,场面热气腾腾,大家吃得不亦乐乎,酣畅淋漓。期间,有人夹了一条鳝鱼给我,想让我尝尝,吓得我赶紧摆手:“我不吃,我不吃!”几个人都在劝我,说鳝鱼很好吃,又没刺,烫火锅少不了,都让我尝试一下。我坚决不吃,拿着油碟碗躲得远远的,不让他们放我碗里,最后长辈发了话:“她不想吃,就不要逼她吃了”,才算躲过一劫。
  
后来和要好的女同学一起逛街,她是地道成都人,标准的好吃嘴,经常带我去吃串串、火锅。那一次,在她的连哄带骗力荐之下,她说我:“瓜的哦(傻的意思),高蛋白,鲜的很,不信尝哈嘛!多好吃的”。我终于鼓足勇气尝试了一下,虽然心里还是很害怕,吃到嘴里甚至胃里都觉得有点反胃,但总算品了品,知道鳝鱼是啥滋味了,味道绵软,确实挺香。不过尽管那样,我像个吃斋念佛的尼姑、没把持住破了戒一般,后悔不迭,等以后再吃火锅,我还是尽量不再轻易尝试。虽然知道它味美,还是不太敢吃,心里有阴影。
  
多年前曾因公到武汉出差,对方接待我们的餐桌上,记得好像有个菜叫盘鳝,就是干煸卷曲的整条鳝鱼,让我又是惊吓不已。而且它那个鳝鱼,带头带内脏是完整的一条,吃的时候,还得自己去掉那些不能吃的内脏,不像成都的鳝鱼,清理的干干净净,还给切成段。在成都我都不吃,这个完整卷曲着的黄鳝,样子更吓人,就更不可能尝试了。无论对方怎么好心介绍,我一点吃得欲望都没有,只能拒绝好意,坚决吃不了。
  
在城市里,确实有很多新鲜事物,让我初次体验,是在老家农村没法比的。包括那流行世界的可口可乐饮料,之前在农村也从未喝过。后来吃饭时他们非让我尝一下,说很好喝,看着黑乎乎的颜色,我一点都不想喝。勉强尝了一口,当时也说不清楚啥味,怪怪的有股姜味,我不爱吃姜,就不喜欢喝。不过多年以后,经过反复尝试,已经能够接受碳酸饮料,不觉得难喝了。就像吃辣椒一样,后来也入乡随俗,开始试着接受,甚至曾一度吃的很猛,现在则因肠胃不好,只可接受微辣。
  
这世界就是这样,在不断变化着,唯有变化才会推动整个社会的进步,日新月异,高速发展。人一样也会变,会变得更好更成熟,变化是正常的现象。口味自然也可以改变,多试几次,习惯之后也就习以为常,就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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