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文档>文学>【流年·芳华】“亲爱的寻常”之黑在夜里是个捣蛋鬼(征文·散文)

【流年·芳华】“亲爱的寻常”之黑在夜里是个捣蛋鬼(征文·散文)


  
有人说,闭上眼睛就是黑暗,睁开眼睛就是光明。我以为这话说得也对也不对。难道眼睛仅靠那一张一合的两个回合,就能以此认识这复杂的世界了吗?那它就岂不成了黑暗与光明的试金石了?
  
肯定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那又该作何解释呢?如果它两只携手出现在光明的白天,那还好说,两者便是一目了然的清楚了。倘若在漆黑的夜里,你哪怕把眼睛睁得有如铜锣那么大,得出的结论依然是黑暗。
  
我小时候的情形就是这样的。我对黑暗与光明有着过早的清醒的认识。尤其当前者出现的时候,我的心异常害怕,甚至颤抖。
  
我出生在一个由不得自己选择的偏远山村。它的贫穷程度,即便与多数地方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这当然要追溯到远古的“那个年代”了——今天的人们所说的“那个年代”,已然是有特定指向的。
  
我们为之朝夕相处的那个小山村,常年被大山包围——说它是大山,显然又有些言过其实。山是有的,彼此相连形成环环相扣的群山——因了彼此相连,它就自然大了呢,名曰“大山”。却又应了“山大无柴烧”那句古话。我们并没见到山上的内容有多丰富,多数情况下,我们却为烧柴犯愁。
  
很长时间里,我都在怀疑,我们那里的“黑暗”是不是“大山”遮挡了“光明”所致的。夜,一直都在为那“黑”提供着庇护。
  
那夜是无边的,犹如汪洋的大海。
  
很小时就听大人们说,趁现在还亮着,赶快把这样那样的事做了。一旦天黑了就看不见了,摸黑做是不行的……于是,大人们的白天总在忙碌中度过。去生产队挣吃饭的工分要忙,把家里的自留地盘活也要忙……把一堆的娃娃安排好,那个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忙了;让肚子随时都能饱起来,让身上的衣服不至被少穿了而冻着……这样的忙,绝非一天两天就能忙完的。
  
大人们无休止地忙,当然也带动起了我们的忙。没上学之前,干的都是些鸡毛蒜皮之类的零杂活。一旦上学之后,在放了假的那些时日里,再帮家里大人们做这做那,就有些超过年龄的负荷了。即便眼睛困得不行,揉着搓着、脑袋早已昏昏沉沉,也得把白天没做完的事做完,才能走向那个黑漆漆的梦里。
  
那些事,简直就没个做完的时候。
  
我最不能忘的,就是小时候我们所经历过的那些夜里。趁着还有些微弱天光时,树上的鸟们为争抢夜里的地盘,它们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叽叽喳喳的争吵声。被它们吵得有些心烦时,我们就去竹林里、柏树下,当然也还有它们所到的其它树下,用力摇动那树身,或者用根竹竿去惊扰,以此向其提出抗议。惊得它们不知所措、四下逃窜。
  
黑的夜色中,房前屋后有蛐蛐唧唧的叫声,有青蛙呱呱的叫声……远处的山上有萤火虫的光亮,它们这里一处,那里一处,形成不小的气势。大人说那是鬼火,我们听了便浑身发抖……后来他们再这样说,就不管用了。
  
夜晚,大人们摆的鬼故事,我们害怕得不敢走夜路,每走夜路时又不敢走到最后面;去另一个屋子里拿东西时,必要喊上一个同行,不然一个人不敢前往。睡觉时,更是不敢出声。怕那看不见的鬼就藏在了黑暗中。
  
都是那夜里的黑暗惹得祸。
  

  

  
我的生命是从潜伏在母亲狭窄的子宫里开始的。在里面,我感受到了十个月的黑暗期,有一天终于被挤压出来了。到了“外面”的世界,我不敢就此睁开眼睛,用一声声害怕的啼哭,向这个陌生的世界宣誓我的到来。
  
“外面”世界的吵吵闹闹,让我暂时把黑暗抛之脑后。我出生时是个寒冬腊月的雨夜,虽然屋子里有盆红红的炭火,在想方设法地迎接着初生的我,但我并没就此感到温暖。空旷的大屋子里寒气逼人。自从奶奶剪断了我与母亲相连的那根脐带后,我与母亲就不再有关连了。
  
三四个月以后,这种关联又彻底沦为虚空。
  
与我脐带相连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正如我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一样,见到的几乎是与黑暗差不多的朦胧“光晕”,而且那光晕在偌大的黑屋子里,也没撑起多大的亮色来。以后,我的夜晚都是黑的,它几乎陪伴了我的整个童年,还有少年。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行人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来家里做法的
  
道师说,要把这诗写在纸上,贴到人多的大街上去,让过路的行人验三遍,你们这孩子就不会再哭泣了。
  
其实,那都是假的,仅是让家里又多花了一笔钱而已。自从母亲死后,我这个“夜哭郎”就夜夜作妖,一到黑暗充盈的夜晚,我就害怕得直哭。我怕墙上的影子,怕屋里煤油灯照出的光圈外的黑暗……怕浸入夜里的“阴气”。那合围而来的“阴气”,侵袭和占据了我幼年时的所有夜晚。。
  
屋子里只有一盏低矮、照不到多大个地方、一遇微风灯火就要抖动、一有水珠灯芯焾子就会发出滋滋的报警声的煤油灯,它在床对面的木柜子上放着——只有那位置才显得要高些。一开始,捆着布卷儿的我被放到了床上——只因我撒了尿,让包裹身体的饰物全湿了,奶奶换下它们正在黑灯瞎火的屋外清洗——不这样做,也许今晚、也许明天就没换洗的了。
  
她太难了,我的哭声对她来说就是最直接的命令,她得在洗尿片的同时,还要兼顾到我。一边烤着滴水的尿布,一边还要把哭泣久了的我揽在怀里。
  
据奶奶说,我小时特“淘”人,身体总是好不起来——能好得起来么,母亲在我才几个月的时候,就意外死了。没奶吃,营养跟不上,那个该死的年代什么都缺,我的身体哪儿可能会有多好呢?面黄肌瘦的我,试验了很多土方疗法,都不见效果,尤其是感冒这玩意儿,总在长年累月地跟随着我。可一感冒,随之而来的就是要命的咳嗽。很小的时候,奶奶抱着我睡,睡前本来是把“猫洞子”塞好了的,可时间不长,就被我打开了。这猫洞子只要一打开,冷风一钻进来,我又得不停地咳。等我长大些了时,睡到了她的脚头,哪怕我轻微地咳嗽,也哪怕她已经睡着了,但我的咳嗽声准能把她惊醒。
  
见我咳得不行,她就点亮煤油灯,让我起来坐着,她用她的体温为我暖和。有次,搁在木柜子上的煤油灯打翻了。幸亏那个玻璃瓶里装的煤油并不多,但它还是给渗了出来,浸到了柜子里面的谷子上,让好几斤的谷子喂了猪。为此,她深深地责备自己说,这人老了就是没用。
  
我对火把有着深深的情感,就是源于很小的时候,我们走夜路常能见到它,它也就让我铭记于心了。不管是父亲和奶奶轮换着把我背上走也罢,还是我自己在他们的护送下走也罢,到镇上的医院去治我的病时,路上都要经过一段长长的山路——泥土石块铺成的窄窄的山路,有平地、有沟坎、有石梯……然后才到冷风劲吹的河边。用谷草稻草拧成的火把,落在微澜的河水里,拉出了瘦长的影子——那影子又在跟随河水起舞,时而笔直、时而弯曲、时而折叠。
  
那时,我并没意识到,那火把不但能划开黑暗,而且还能燃烧黑暗。犹如白天把眼睛睁开,能顺利看到光明一样。当时只是任性地觉得它好玩,有它在,就没必要再害怕什么的了。
  
殊不知,我们很早就在做着与黑暗中制造光明的事了。
  

  

  
奶奶死去的时候是一个深夜。
  
在那个凄冷的夜里,除了隐藏在山与山之间,那些散落在山中并不起眼的住户,漏出来的、东拉西扯的煤油灯的光点外,周围全是黑的。
  
群山的高处,也都一如既往的黑着。
  
我睡得正香,就被人从朦朦胧胧中叫醒,家人的哭泣声把我一下子惊着了。我这才知道劳累了一生的奶奶,在一个细雨打湿路面的深夜,悄悄地“走”了。
  
我一下子就懵了。还没能感觉到自己的损失有多大。只是受了大人们哭天喊地悲怆的感染而难过起来了。我先是释放出了哭的声音,渐渐流出了眼泪。
  
不多时,香油做的青灯摆放到了奶奶平躺着的木板旁。
  
在那个下得阵仗不大、无声无息的雨夜,我们全家人都开始忙乎起来,为奶奶做着身后事。
  
尽管旁边的人们很快就弄出了“热闹”的气氛,但我始终感到了孤独,孤独得害怕了起来。不论我在做什么,感觉都有一双眼睛始终在关注着我,有时还在用手势暗示着我。我知道,那一定是奶奶的。
  
家里没有鞭炮和白纸,那东西家里平时是不准备的,根本就没人想过奶奶会如此急迫地走了。父亲叫我去我们队王家祠堂买,那里平时我们是不去的。从代销点上卖出来的东西,人家随心所欲说个价,你就得要买。但那晚我忽然去敲那里的门时,她报的价钱,我还是接受了——不接受又有什么办法呢?
  
鞭炮很快就在我们家房前的夜空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父亲也很快裁了白纸,踏上十元的大钞,他叫我在奶奶平躺的地方烧了,说很快她就能收到——那是我们送给她的第一笔钱,活着没好好享受,死了去到另外一个世界,只盼她别再累着了自己。
  
纸钱在瓷盆里张张都燃过后,火盆里的颜色由红变黑,就在这转化的过程中,一阵微风先来拂了一下我的面,又在瓷盆里作用了一阵,“钱”被它旋了几下就顺势弄走了。顿时,我的大脑里再也没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只一个信念认为,这钱大概是被奶奶取走了呢!
  
一连几天,在奶奶停留的屋子里,都是青灯作伴。
  
点亮我们家夜色的小小煤油灯,则退到了其它位置上。那几天,来到我们家的夜晚,房间处处可见灯火——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明亮。
  
安葬奶奶的那天早晨,天色还在浑浊之中,周围影影绰绰的,什么也看不清,“风水师”说就是这个时间才好。
  
出殡的队伍拉得老长。路上的人们,借着自然的天光,沿着明晃晃的公路前行……他们这一“走”哟,却让我们家从此少了一人。
  
取走了的青灯,换上了微微发光的煤油灯。有了它就能感受到家的存在。
  
不过,夜晚的山中,伸手不见五指,但有萤火虫在飞舞,发出星星点点的光亮……
  

0 条回复 A文章作者 M管理员
    暂无讨论,说说你的看法吧
个人中心
购物车
优惠劵
今日签到
有新私信 私信列表
搜索
  • 5255 用户总数
  • 36517 文章总数
  • 145047035 浏览总数
  • 0 今日发布
  • 2318 稳定运行
立即加入

加入本站VIP,全站资源任意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