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涵】西湖，西湖（散文） ——南行散记之三

昨晚与三姐一家聚会，就寝迟些，故今晨大家沉睡大梦不起。原计划外甥约9点过来我们集中去西湖，结果近10点方成行。又，“五一”期间车辆限行，且停车不便加之人流如潮，前进一如蟹行龟步，待抵西湖时适逢游客高峰期，且时已近正午。
　　
快，快，大家相互召唤督促提醒前呼后拥从西湖东北面断桥口入，著名景观“断桥残雪”现在是看不到了。未几，下了桥即漫步于久仰大诗人白乐天“绿杨荫里白沙堤”之白堤上面。此堤宽阔敞亮，道旁湖边绿树成荫，花香四溢，茂叶粉蕊，平添游人兴致。不少旅者于绿荫下席地而坐，蓝颜李树，人面桃花，黄发垂髫，谈笑风生。身边湖水烟波浩渺，势与天接；远望青山隐隐，岚霭袅袅，远山近水，人行堤上宛若画中游。此堤一步一景，令人眼界大开，心往神驰，油然沉醉。锦带桥，古人似谓一条漂亮的锦带将西湖拦腰束住，清•许承祖《西湖渔唱》诗：“一竿双桨占西湖”说的大约也即这个意思。此桥又称“碧涵桥”，其佳处在于里外西湖的相通，桥下轻舟荡浆，每逢荷花开时，水天一碧，闹红一舸，美不胜收。平湖秋月三面临水，湖光山色尽收眼底，历来赏月佳地，现辟为西泠书画院，为湖山胜境平添了一股书卷之气。
　　
“看，保俶塔！”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句。于是游人纷纷举首望去，满目黛绿中保俶塔巍然矗立于杭州西湖北缘宝石山巅，格外醒目。据传此塔晨曦夕晖，宝石流霞，浮屠干云，七宝玲珑，为西湖之标志性古典建筑，素有“雷峰似老衲，保俶如美人”之说，更诸多生动故事传奇，引人入胜。
　　
“山外青山楼外楼。”（宋•林升）时过午后，我们入中华老字号楼外楼，品西湖老味道，位置瞰碧轩，处湖山高雅“楼外高楼”室。主、宾两家19人邻坐两桌，食杭帮菜，尝东坡肉、西湖醋鱼、龙井虾仁、笋干老鸭煲、叫花子鸡、帝王蟹，菜品丰富，食前方丈，大快朵颐，喝莼菜汤，不酒。该菜肴集萃南北饮食文化精华，口感脆爽嫩滑，味清淡、微甜、鲜香。口齿饕美味，凭窗看西湖，一泓碧水，满目青山，熙熙怡然而乐……
　　
饭甫毕，孩子们嚷照相，就餐前楼外高楼室内全家福集体照单双人照不够，于是再取景楼轩外青山绿水凭栏留影。山翠黛，水澄碧，画舫游船悠然游弋，湖面渚上凫趋雀跃不时撞入拍摄者手机镜头，殊令人惊喜连连，大呼妙绝。
　　
从楼外楼出来，出门右行向北，再左拐沿西湖西岸一路偕行。周围游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尽显“五一”黄金周黄金假的节日热闹与繁华。道路两旁古木蔽日，一片浓荫，点点日光从绿树隙间投射下来，照的人心头发亮。经过了好大一段路程至苏堤南一繁华地段，见一高大牌坊巍然矗立，上书：碧血丹心。书法正楷，下面一行小字落款为清光绪年间浙江巡抚许应补立，上一世纪末叶重建。此愚以为题辛亥革命女英雄秋瑾女士，经手机查看原来乃箴铭岳王，宋民族英雄岳武穆精忠报国高大形象栩栩然如在目前。岳王庙位于西北，因行前一时失忆、孤陋寡闻而疏于规划，兹待回来后方得而知，故未前往拜谒，还有秋瑾墓亦尚未能亲临致祭，此外尚存与岳飞并称“西湖三杰”的明·于谦、明末清初的张苍水墓等有失哀悼，甚憾！
　　
入苏堤。此千古长堤，闻名遐迩：一堤六桥，烟柳笼纱，几处闻莺；堤下碧波，画舫遨游，非凡景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苏堤，顾名思义为宋大文学家政治家苏轼所筑。有云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昔年苏知州二度于此任职时，为解当地民众南北往返渡湖舟辑之难，动议建筑是堤。而相传此举缘于一青年爱情渔歌：“南山女，北山男，隔岸相望诉情难。”诗人念天上“鹊桥”为解年轻人相思之苦故筑此堤，是无非乃基于浪漫主义诗人艺术思维之再联想和创造罢了。堤上遍植香樟树等，道旁花木扶疏，景色宜人。由于年深日久，见一香樟树根横生岸边，而树身丈余则平行俯湖面、接碧波，其劲干遒枝，勃勃生机，盎然向上，别具风采和雅趣。堤上人流若江涌，波连波，一刻无断流，我们只好走走停停，有时干脆去一旁湖边寻空坐下小憩。人行堤上，思接千载，苏堤六桥内涵风格景致各有不同，而御碑及御碑亭、御书楼遗址、苏东坡纪念馆等，尤引人遐思，浮想联翩。中华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华夏文明古色古香、古朴古雅，古风古趣，辄让人心绪惕然，并无尽孺慕，凛然生敬。
　　
下苏堤，去雷峰塔。此刻游人似乎少些，几经展转，但依旧拥挤不堪……行须臾，一栋栋古建筑并“夕照毓秀”“雷峰胜境”等传统标语撞入眼帘，转瞬间雷峰塔正门到了。我们购票进入，乘电梯，经两段开阔平台，来到巍巍神圣庄严塔前。塔基底层设施空间内，只见断壁残垣，零砖碎瓦，灰土浮尘，一片狼藉，仔细瞅景观说明文字是为该塔原址遗存好啊，此正应了鲁迅先生笔下“见过未倒的雷峰塔，破破烂烂的映掩于湖光山色之间”精到描写，不失为传统因袭的历史展览和现在版。登塔，电梯游人摩肩，我们取徒步攀登，一口气至塔顶，然后逐层沿塔边栏杆依次观览而下。游雷峰塔，其实旨在高屋建瓴、居高临下赏西湖，观西湖胜景；至于该塔本身则是毫无意义的，甚尔呈负值。这是一座镇压的塔，鲁迅先生早就欢呼它的倒掉，然而千百年来，塔倒了建，毁了修，一茬又一茬，塔越建越精致，越来越科学，而今竟至使用起电梯来，——呜呼！
　　
至此，西湖之游暂告结束。语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此毕其大半生而未竟，更垂垂老矣，余不胜悲从中来，也更理解了知、识之于人生的重要。大抵自少年时代始，鲁迅、秋瑾就早已深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了，今日何以近在目前咫尺而失之交臂，诚失礼、失敬、失尊，殊令人恨憾。西湖之美，美在其美轮美奂大自然优美、优柔旖旎地理风光，更在于其深沉厚重的优秀、优裕历史文化内涵和道德底蕴，及其昂扬亢奋的正直正义正派正统爱国主义人文精神。文化是一个泛概念，英雄烈士是文化，先贤智者是文化，扶正祛邪、美好爱情是文化。在与西湖相关的历史人物故事中，这里有保俶塔的传说，有白蛇娘子与许仙，有苏小小，有范蠡和西施，此外还有义士武松，有以儒济世、以道修身、以佛治心的苦行僧弘一法师李叔同等相关人物传奇……“明朝车马各西东，惆怅画桥风与月。”（宋•欧阳修）西湖及其西湖旅游文化正好体现出了这一点，而且被体现得淋漓尽致，也因此成为人们心目中的华夏民族伟大优秀精神文明传承与弘扬的翘楚和标杆，在国内外旅游事业界备受青睐、推崇与景仰，颇值得额手称庆。
　　
平生第一次游杭州西湖。旅游，无非就是吃好，喝好，玩好。而玩，则大有学问可做。它大约不应该是现在风行的所谓网上游戏和上抖音，更在于其玩的富于格致，富于品味，富于价值，旨在于人的思想格调、精神境界和灵魂的陶冶，净化和升华。晚间住欧亚美国际大酒店，尝红烧大排面、鲤鱼苦瓜汤、黄焖鸡块、走油肉，吃片儿川，品10年伊利老陈酒。主人盛情，余喝的有点儿高，但总不至于醉。回顾过去一天行程，不胜百感交集。“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这时，我似乎方才真正理解唐·陈子昂写《登幽州台歌》时的心境和作派了。
　　
别了，西湖；再见，西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