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蓝田日暖玉生烟（散文）

蓝田拥有群山叠嶂、沟壑纵横、山清水秀的环境之美；蓝田因居于南北交通要道，关隘险峻，又具有通衢之美。我庆幸自己拥有蓝田身份，信马由缰于家乡的四季山水之中，追寻属于自己的诗和远方。
　　
当东风浩荡漫过原野的时候，我总耐不住荡漾的春心，呼朋唤友一次次走向田野，在松软苏醒的大地上寻寻觅觅，欣喜植物萌发的雏形，感受生命生长的力量。我更喜欢登高望远看山河无限风光，感受天地浑然一体的壮美景色，享空山寂静、高山流水的旷达与博大。
　　
我喜欢一个人于清晨或傍晚散步在村子，看街巷里旧屋前百年古树的沧桑，感动生命的顽强坚韧。俩人时就去鲸鱼沟或原坡。那里植被茂盛，绿树绕村庄，果园扎篱笆，小径通幽处。地堎上长着茵陈、荠菜、小蒜、苦菊等，采挖回家做成餐桌上的一道春菜。幸运的时候，在人迹罕至的树林或者崖畔，会发现大朵大朵的地软，大声呼唤伙伴，附身捡起软软糯糯的地软。脑际浮现童年捡地软的情景：雨过天晴，杏花梨花飘香，小草才露尖尖角，空气湿润温暖。我和唐姑姑在果园草丛中捡着地软，享受着春光的美好。地软也叫地耳，又名地木耳等。色味形俱佳，口感甚佳。似木耳之脆，但比木耳更嫩；如粉皮之软，但比粉皮为脆，润而不滞，滑而不腻，有一种特有的爽适感。地软属于藻科植物，生长环境比较严苛。多年不见原上有地软，突然发现肉厚肥大的地软，足见原坡土地优良空气清新，这也是我百走不厌的美好原因。亲近自然，怡情故乡，寄托无限乡愁。
　　
在一次次漫游中，遇见原坡的众多村子：惠家环村、寇家坡村、康沟村、鹿走沟村、李家坡村……这些位于白鹿原东南西北不同区域的村子都远离集镇，依坡而居，田园风光，自然静谧。一般无理由无机会到达，只是耳听某个村有老亲戚，某个同学来自于某个村。现在走进这些村子，源于国家实施村村通公路，有了交通之便。在乡村振兴美丽乡村建设中，原上原下种植了万亩樱桃树，还有随处可见的桃园、杏林、槐树林……春天的原上原下，百花齐放，百鸟朝凤，绿色文明生态，吸引着我们不断穿越白鹿原，闻鸡鸣狗吠，感受世外桃源般秘境。
　　
鹿走沟位于白鹿原首，和白鹿原影视城相接，沟内水草丰美，林木茂盛、清幽静好。据史料记载，周平王时，有一只神鹿出终南山自东南穿越整个原下到了长安城，自白鹿出现后，原上便成为五谷丰登、旱涝保收。原上以鹿字命名：鹿走沟、迷鹿村、神鹿坊等。我们于季春时节走进鹿走沟里，一方池塘荻草芦苇丛生，田边地头盛开艳如仙子的非洲菊。“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听听款款飞，山上太花红似火，双双蝴蝶又飞来。”仿佛来到了《神雕侠侣》之中的幽谷。沟里杨树林密落叶厚积如毯；沟上种了几百亩花木，每到春季，红叶李、紫叶李、丁香、海棠、紫薇花开满原野，爱花的人如蝴蝶一样闻香而来，赏花踏青问道于自然，信马由缰纵横于原野。翻过一道梁来到古色古香的白鹿原影视城，在白鹿村的广场上，可一边喝着大碗茶，一边神游白鹿原，穿越到百年前风雨飘摇年代，在祠堂里听白孝文诵读乡约；漫步滋水县城，看市井繁华，游人如织，遇见西安名吃，凉皮、油泼、荞面饸饹、油糕应有尽有，令口舌生津，留下难忘记忆。去白鹿剧场看一场情景剧《二虎守长安》，回味《白鹿原》描述的历史事件，身临其境体验关中大地发生的历史风云；在古色古香的老街道和老宅子中走一回，寻找白嘉轩、鹿子霖、鹿三、鹿兆鹏、白孝文当时的生活场景，体验主人们的生活，回味小说中的一个个场景，感叹人生短暂世事如烟。
　　
前段时间，我们在县城吃过小侄孙百日宴后，便驾车出县城经薛家村上了蓝关古道。车子在蜿蜒狭窄的盘山公路上行驶，遇见下山的车辆避之不及，险象环生。先生赶我下驾驶室时，不忘抱怨一句“没来过八遍的地方还来”，他驾轻就熟顺利登顶。只见满山遍野开满雪白的梨花，黄色的连翘，心旷神怡，神清气爽。登高远望，亲近山水，让我极尽登山之兴，有常去常新的快意。
　　
站在古道上，向西北望去，河流、城市、村子尽收眼底，灞河如飘带一样穿城而过，正在建设即将通车的西安外环高架顺山下延伸向北而去。正是万物生长的仲春时节，大地如打翻了油彩的油画一样，万紫千红，色彩缤纷，生机勃勃，河川生紫烟，祥瑞笼四野，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转身望东南，崇山峻岭，绵延起伏，与白云齐眉，与天际相连，雄浑壮美。秦岭是中国南北方的分水岭，是中华大地的水塔，也是天然的植物园，是南北气候的调节器。名山大川，钟灵毓秀，人杰地灵。辋川是王维隐居、韩湘子修炼之地；蓝桥屋舍俨然，蓝河波光粼粼，蕴含孝文化的王顺山雄居此地，山高水长，夏天凉爽宜人，是一个登高望远、坐看云起的好去处。
　　
每一次登临蓝关古道，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早年在早春时节走蓝关古道，虽然大风吹的人站立不稳，却欣喜地发现路边长满了苜蓿，绿油油地非常喜人，是早春报信的使者。那时蓝关古道公路刚修通，去的人少，依然保持着自然淳朴风格。暮春时节，和朋友一起上蓝关古道，山路两边长满了槐树，树枝上槐花在怒放，香味扑鼻而来沁人心脾。大家坐看云起之时，不忘沉浸在捋槐花的快乐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苜蓿、槐花都是家乡土地上最平常的植物，苜蓿不惧寒风早早就开始生长，只把春来报，让我们更早地感受春的信息。槐树耐寒耐旱极具生命力，漫山遍野地生长。槐花不争宠，百花绽放将尽槐花才开，俏也不争春。槐花就如北方农民一样平凡坚韧，勤劳善良。苜蓿、槐花扎根于大地，既是大自然馈赠给我的春粮，也是激发我积极向上的精神力量。
　　
有一年，春游蓝关古道，从山顶沿着密林中的羊肠小道，穿林打叶向山而行，坐看云起听林樾。走进修竹茂林的半山人家，听老者讲村史说故事。下山途中听见众多人说笑的声音，真实体验到“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的山大林密。山高坡陡，房子依山而建，高低错落，每家房后就是山坡，出门几步路就到了沟沿上。但是每家门前绿树成荫，花开艳丽，菜园整齐。有一人家给亡人过三周年，亲戚朋友相聚在门前帮忙说笑。妇女们在厨房忙碌着饭菜，门前地上、桌子上放满了食物，男人们坐在门前帐篷下喝茶聊天，热气腾腾，人语喧哗，山里人的豪爽响彻山林。
　　
我与发小曾两次进徐家山村，逆河谷潺潺流水走蓝关古道，在缓缓而上的河滩中艰难前行，一路看草木丰美野花盛开生机盎然。站在石头上回望登临处豁然开朗，在平台上随性舞动裙袂。半路上遇见牧羊人赶着羊群下山，叮铃铃的铃铛声随风响彻山中。蓝关古道写满了自秦到汉唐时期金戈铁马的战争故事，记录了文人骚客的跌宕起伏的为官生涯，产生了文学史上的经典诗作“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如今，脚下小河青青溪流潺潺，只有羊肠小道可走，有些地方只能踩着石头过河，越高处路越险峻，陡峭处需要手脚并用才能通过。歇息时望见一只迷途的山羊立在山顶悬崖上，仰望着天空咩咩地呼唤着，天空挂着一轮明月。明月照我影，送我好还家。看着山羊孤独无助，我联想到韩愈、王维、李白、杜甫遭贬谪的文人，当年走上蓝关愁闷烦忧无助悲伤的心境。时间荡涤了历史的云烟，蓝关依然山路漫漫，白云芳草俱有情。
　　
泰戈尔说：“走在春天的阳光里，把自己活成一道光，因为你不知道，谁会借着你的光，走出了黑暗。”到春天的山野走一走，用脚步丈量着家乡的土地，用心去感知春天的气息，春天的生机，任心情随风荡漾随春悸动。在希望的田野里，唱一曲春天的故事：云横秦岭家何在，白鹿原上有炊烟；蓝田日暖生紫烟，蓝关古道槐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