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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篱】科尔沁草原(散文)

科尔沁,在蒙语里,是带弓箭的卫队,又说是“弓箭手”。我觉得应该变换一个眼光去解读这片美丽的大草原。初见草原了相思,相思情浓不堪解。
  

  

  
认识“草”,而“原”我是第一次认识。草原对我而言,就是诗和远方。坐在教室里高声朗诵那首乐府诗《敕勒川》,其实是呐喊出来的,是纸上谈“草”。想不到,“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个诗句,和我一起真正到了风景实地——科尔沁草原。
  
出发的时候也想过带着见面礼,感觉唯有这个诗句最合适,我以诗情拥入草原的怀抱。
  
暮春时节,四月佳时。我踏进了科尔沁大草原。据说,那个诗句的出处就在科尔沁草原,诗句从古至今,从书中走向草原,我禁不住打开车窗,迎风高吟起来,“天似穹庐,笼盖四野”之下,和牛羊游戏的不仅仅是风,还有不敢眨眼的我,尽管草原的景色几乎是一个模型铸就出来的,我还是想捕捉到草原上目所能及的一切。
  
《说文解字》解释“原”,同“塬”,宽广平坦之地也。和“草”无关。我不知这片“原”存在了多少亿年,当初是否叫“原”,权且如此称之吧,原,最初的形态就是沙漠,沙粒怎样“进化”为泥土,不得而知。尤其令我想求解的是,那些沙土是怎样在北国的荒原上站住了脚跟,“草”又是怎样爱上了“原”……不是自寻烦恼,而是一种探知的欲望让我有了猜测。
  
土生万物。所以我们必须深爱脚下的土地吧。科学家并未探究草原的草从何而来,我只能求解于中国的“五行”文化。天空有鸟飞过,按照很多人的观点,是鸟衔草籽,飘落草原,或是鸟粪里的草籽没有消化掉,而落地生草……城市的空地开始种草了,蒙人告诉我,有人活动频繁的地方,也需要种草涵养草原。
  

  

  
斩草除根,消灭杂草……这样的话如果被草原的主人听见,会怎样?无法理解。一域之内,尚有文化的差异啊。我宁愿相信,草是有着扑向“原”,恣肆成风景的愿望和能力的。茫茫原野,沙尘盖天,如此苍凉,草们看得见,不忍如此荒无人烟,便舍身跳进荒凉,成为第一个勇士。谁说草木无情,如果站在草原看原上草,一定不会生出这样无情无义的说法啊。我是相信,无以计数的草籽,是带着一种使命而来,草有着眷恋原野的情怀,带着创造繁荣的宏图;原野以博大的襟怀,接纳着草;以微薄的养分和水分滋养着草。于是,草和原成为难舍难分的情侣,草是带着最美仪式嫁给了原野的,不因原野的贫瘠和穷困,更不因不会说一句“我爱你”的恋爱的话而生气,一切都在默契里,都在定数中。其实,原野也并非一无所有,它有的是广袤的胸怀,一望千里的通透,不藏匿任何污垢,不欺万千牛羊践踏。如此襟怀,便令名叫“草”的女子心动意迷了。是的,万金之灿不如一绿,绿色是生命的源泉和最美颜色,原野需要的是生命力旺盛的青青草,于是,它们谈起了恋爱,一爱几亿年,生生不息,不离不弃。荣绿爱深,枯黄不舍。原野牢牢地握住了草纤细的小手,温情脉脉的,即使朔风也无法再吹散情侣的脚步了。生生不息,这个词语,只有人类和草原可拥有。据说,草原上的“甸”(被草原包围的小型沙漠地带),科尔沁只有不到10%,草,逐步推进,总有不顾困窘一无所有的草,会占据“甸”的家园的。人类尚有“笑贫”一说,而草却甘愿以身把贫瘠之地染上绿色。从此,“甸”不会再接受沙粒这些移民,草,会拦住沙粒的脚步;“甸”,会在草面前遁形。
  
我喜欢读出草原深远的诗意。只有不为人称道的草,甘愿陪着这片广袤的原野,原野于是有了生机,草于是有了气势,土地于是获得了草的赞美,这种连绵的因果关系,成为我们人生草原的逻辑。
  
四月的科尔沁草原,尚在休养生息,北国的暮春,春风尚未剪绿草儿,我宁愿看作是草儿的矜持,朴素的褐黄色,与湛蓝的天空,做着色彩的勾兑,在百里之外的衔接处,黄和蓝交错着,相融着,似乎是在亲吻,天地之近,原来是一株草就够得着,谁说草儿低矮卑微,它一样要挺起自己的脊梁,去摘天空里的星星。夜晚,我住宿在巴仁哲里木镇的旅社里,躺下时想,天上的星星数量是否足够草原上的草儿去摘取?天空不会辜负草儿的每一次跃起吧?我想披衣推窗瞭望,却又怕我惊动了这一幕诗情画意的剧情。诗意,不必等待草青青野绿绿才焕发出来,只要放开想象,草原上有着一首首长诗,小令、中调、长调,似乎都不能用来行吟草,我还是觉得,草原适合乐府诗。参差的句式,不必拘束,只为把一个镜头拉近就可以,所谓“收放自如”,只有在草原上才体会得那么深刻得体。
  

  

  
没有多少人在这个时候去看草原的,因为草原还在轻轻的睡意里,是一副懒得梳妆的样子,是“不插玉钗妆梳浅”(张籍《采莲曲》)的样子,我是等不得草做十分的打扮才去看的,也好,就看她的底色如何?同车的人都赞同我的说法,给我不小的兴致,那我就在尚未苏醒的草原上打捞一份惊喜吧,即使这份惊喜不能让我跳跃而呼,我也喜欢带着嫩春的模样的草原。迷茫草原,褐黄的颜色毕竟掩饰不住那隐约的绿意,那时一种萌动的感觉,是一种急不可耐的姿态,是一种蓄力的样子。暗绿从辽阔的草原上透露出来,大概可以用“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观感,我还是觉得应该用“草色遥看绿意生”比较恰切。醒来吧,我在心中呼唤,却突然又觉得是打扰,让草再沉睡一刻吧,不能让自己的欲望左右了草的时令。
  
审美,是不受时令的影响的。一路上,我感觉车是在绵延的黄色锦缎上起伏,软软的,轻轻的,似乎是怕颠簸了我们,草原就像无边幅的锦缎,缓缓铺开,想伸手收卷起来,简直是妄想,况且也不能这么贪心。或许,我下一趟来,黄色的锦缎会变成绿色的绫罗,可能这个比喻有些不妥,我只能期待着下一趟,我穿行在绿海里。蓝色的海不能踏足,而绿色的草原之海,可以承载着我,任其起伏,任其摇曳,我就把这样的意境想象成摇篮吧,这么大的摇篮,有点浪费,草原总是不计这些的,因为它的襟怀太大,它轻易地就包容了我的贪念,我的比喻,我的顽皮,我的情感。进入科尔沁草原四百里,出现了平缓的丘,将草编织的丝绸鼓动得快要撑爆了,我怀疑其下应该有一群表演的孩子,挪动着碎步,扯动着遮盖他们的绸缎在奔跑。我突然觉得,好像身体里驻留的一股激情,只有行进在广袤的草原上,才能充分释放出来,也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唤醒。
  
三四十里地会出现一个微型的村落,哦,这么小,也许是放在辽阔的草原上,我的视觉不真实了,但我没机会走进村落,这些村落叫“嘎查”(蒙语),我喜欢把这个词当作一个音符,就像是从草原这架硕大的琴上蹦出的。草原是一幅水墨画,嘎查是在阅读这幅画的一部分吧?旖旎的风光,流淌的气韵,让嘎查顿时有了诗意,嘎查是和草原融为一体的,因为嘎查,草原才活泼起来,我看出了,草原是要走进嘎查做短暂的歇息吧?不然为何像亲吻讨好的样子呢?
  
牛羊是草原的灵魂,是活着的生灵;而绿色是草原的呼吸,是旷野的壁纸。那些草,不弃旷野的每一个角落,浸润着旷野的泥沙。尽管刚刚泛起些微的绿意,早有牛羊散漫地低首寻食,我们的车子从牛羊的身边呼啸而过,牛羊也不会抬头看来,我戏说,我们连一株绿草也不如啊。我始终不愿用“绿草如茵”来形容草原,因为我就没有看见一只羊一头牛躺卧在如茵的草原上,草色未新,但牛羊耐不住一冬一春的空档期,我相信牛羊是来亲吻尚未奔放绿意的草儿的,是在催促草儿快快绿,快快亮,点亮一季的希望。
  
不同于蓝色的大海,草原上时而闪过一条狭细的河,就像一道闪电突然刺向我的眼眸,车行路上,那道闪电有时候隐藏了起来,不知去向,突然又跳跃出来,阳光璀璨,河水泛光,哦,这是给草原挂上的闪光的银项链啊,是来奖赏这些不知疲倦的草。我从“高德地图”上查到,这条河叫“霍林河”,一路迤逦相随于我们,它是草原的崇拜者,一直匍匐几千里,又是草原的一条主动脉。我又觉得逶迤于草原的河流不是水,而是天上的云沉落其间,天和草原如此接近,云一定还亲吻草原的,于是形成了河流般的唇纹。在草原看云,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视觉的真实性值得怀疑了。有时候晴空云薄,只有一缕孤单的飘逸的云低垂着,深情地接吻着草原上的草,风吹过,似乎绽出了笑容。有时候,在车上闭一会眼睛,突然睁眼,微绿的草,顿时扑进眼里,一直流淌在心底。对不起,照相机是无能为力的,我怕照相机会得罪了整片草原,只是摄取了一角,不合适吧?即使用广角镜头,也白搭。于是,我打开记忆之门,将这些用微小身躯覆盖草原的美景,纳入心底,珍藏起来,等我远离草原之后再重放一遍。
  

  

  
我把草原比作什么才生动亲切呢?
  
苍茫浩渺,宛若一面硕大的琥珀,盛夏再来,一定会变成绿翡翠。科尔沁草原就像我老家对面的黄海吧,不过她是最沉静的,沉静得就像一位淑女。是一幅未安装框的画,安装画框简直就是妄想啊。是一幅精致的苏绣?苏绣太小气。牛羊在草原上,是织上去的图案,可回来的时候,牛羊居然移位了。像一位娴静的仕女?可草原又是奔放无羁的观感,不合适。娴静有时,跃动无常。
  
什么比喻都是蹩脚的,是没有底气的。我倒是觉得那些点缀在草原上的小得甚至看不清的野花,给了草原以亲切的慰问,我只能想象着小野花的样子,如擎着小小的酒杯,但我又觉得不合适了,让草儿继续沉醉才不好呢?该醒来了,那小野花是来唤醒草儿的吧?是的,不然,野花要开给谁看呢。
  
有时候幻觉十分奇怪,晚上在巴仁哲里木小镇住宿,若不是镇前有连绵的山丘,草原会继续跟随我,扑向窗户的。幻觉继续,绵软的床就像温软的科尔沁草原,我在“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诗意里睡去了。
  

  
2023年5月3日原创首发江山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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