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橘子洲头行记（散文）

一
　　
2018年夏日的一天，我游览完壮美瑰丽的武陵源，乘车抵达长沙。从网上已经定好了高铁票，原计划从长沙乘坐开往北京的高铁列车，结束这次湘西的旅程。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住在长沙的朋友过来送我，她问我发车的时间，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说道，既然已经到了长沙，何不去橘子洲头看看？离高铁开车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呢。
　　
“橘子洲头”？我的脑海中立刻蹦跳出毛泽东的一句诗——“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不觉心里一颤，蛰伏在灵魂深处的久远记忆，顷刻间被唤醒。
　　
记得上高一时，语文老师在课堂上，给我们朗读毛泽东的这首《沁园春∙长沙》，声情并茂，慷慨激昂；我们听得热血沸腾，激情澎湃。这首词所展现出的英勇无畏的精神和壮志豪情，深深地感染着青少年时代的我，橘子洲头这个名字，已经在我的心里盘桓了很久。我情不自禁回答朋友，必须去。就这样，在朋友的带领下，我们走进了橘子洲头。
　　

　　
二
　　
朋友告诉我，橘子洲，闻名遐迩，有“中国第一洲”之美誉，也是“江天暮雪”奇美风景的所在地，远远望去，像一艘巨大的渡轮泊在江心。而且，一代伟人毛泽东还是她的老乡呢。她说的时候，脸上流露出一种自豪的神情，毫不隐晦。
　　
橘子洲不仅有沉厚的文化底蕴，也有悠久的历史。据史料记载，橘子洲是沙石堆积而成，距今已有一千七百多年的历史。
　　
站在橘子洲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江碧水，宽阔的江面，清澈透亮，恬静柔美，在阳光的照耀下，如碎银铺排，似星光闪烁，光彩熠熠。清风徐来，一股清新怡人的温润气息，扑面而来。江面上涟漪潋滟，波光粼粼。江的对面，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与橘子洲遥遥相望，又像是日夜在观赏这水中绝景橘子洲。
　　
漫步在迤逦的小径上，左手侧是江堤，右手侧是一片片翠绿的园林，环境清幽，风景秀丽。堤岸绿柳依依，柳丝低垂，像羞涩的少女，舞动着柔美的身姿，一树树紫薇花开的正娇艳，枝头上缀满了一簇簇绯红如霞的花朵，一团团，如燃烧的火焰，妩媚嫣然，是那么惊艳，又是那么惹眼，宛若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站在那里，一笑回眸百媚生。不远处，一座望江亭静静地伫立在那里，飞檐翘角，古色古香。碧水、绿树、红花、亭榭，蓝天、白云，构成了一幅淡雅清丽的水墨画。
　　

　　
三
　　
正值夏季，绿色是主色调，橘子洲头各种树木繁茂苍翠，有婀娜的柳树，有高耸挺拔的栾树，有姿态优美的橘子树和柚子树等，千姿百态，仪态万方。绿荫匝地，郁郁葱葱，碧绿、墨绿、苹果绿、苔藓绿、橄榄绿等深深浅浅的绿，绿得浓烈，绿得幽深，绿得亮丽，像绿色的锦缎铺展开来，绿意在恣肆流淌，浩浩荡荡，层层叠叠，苍茫，辽阔，形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碧波荡漾，和江水对比，又像了两个不同颜色的色块在拥抱。行走其中，身心被绿意包裹，濡染，感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感受到生命的蓬勃和活力，感觉山河是如此的静美，岛屿风光又是如此的瑰丽，宛若走进了幽美奇幻的童话世界，不禁为之沉醉。
　　
在这些绿树中，最吸引我目光的，是那片绿色的橘园，有橘子树，也有柚子树，一棵连着一棵的橘子树，一株连着一株的柚子树，枝连枝，叶连叶，温热的阳光照射在一棵棵树上，一缕缕明媚的光线，透过碧绿如玉的枝叶罅隙，落下一地斑驳的光影。
　　
时值八月中旬前后，橘子和柚子尚未成熟，橘子树上挂满了一个个绿绿的橘子，像一个个绿色的皮球，圆溜溜，绿莹莹，在翡翠般的绿叶间若隐若现，还有柚子树，树上悬挂着一个个绿色的大柚子，像一个个绿葫芦，又似一个个橄榄球，这些橘子和柚子，像一个个可爱的精灵，冲我眨着快乐的眼睛，好像是欢迎我这个远方游客的到来。
　　
我生长在北方，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橘子和柚子树，第一次看到橘子和柚子长在树上的样子，感觉又欣喜，又好奇，情不自禁张开双臂，拥抱身边的橘子树和柚子树，想到那些种植橘子和柚子树的辛勤园丁们，是他们用勤劳的双手，让这片橘园呈现出蓬勃的绿意，收获硕果累累。
　　
据说，橘子洲以盛产美橘而著称，有着悠久的历史，从唐代开始，勤劳智慧的长沙人，就在这块肥沃的土地上种植橘子，并销往江汉等地，不但给当地人带来了丰厚的经济效益，也给人们带来甜美的口福。我想，橘子洲的橘子之所以甜美，是因为有湘江水的滋养。湘江，是长沙的母亲河，清澈甘冽的江水，不仅滋养了湘江两岸的万物生灵，也滋养了橘子洲上生长的所有花草树木。
　　
我站在橘子树下，静静地凝望着悬挂在树上的橘子，一个个圆润饱满，翠色欲滴，看着看着，我的眼睛不禁蒙了一层水雾。我想起了关于橘子的那些往事。
　　
记得小时候，大伯父从省城回来时，给我们带回一袋橘子，父亲告诉我和哥哥，橘子是人间美味，富含维生素C，多吃橘子，对身体健康非常有益，但由于经济条件差，家境清贫，一年也买不上一次橘子，吃着大伯父买的橘子，感觉是那么香甜。
　　
我有一次生病住院，父亲给我买了一瓶橘子罐头，他打开瓶盖，递给我，我捧在怀里，一股浓浓的橘香味在空气中袅袅升腾，我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吃，抬头看看父亲，说道，阿爸，您也吃些吧。父亲慈爱地看着我，说道，是特意给你买的，吃吧，吃完了，病就好了。这瓶橘子罐头最后全被我吃了，父亲一口都没动，我连糖水都喝得一干二净，那甜美的味道让我回味无穷，感觉再也没有比橘子罐头更好吃的美味了，因为那瓶罐头融入了爱的味道。
　　
后来父亲病重期间，二伯母特意去城里给父亲买了一袋橘子回来，那橘子上还飘着绿叶，不知是不是橘子洲头出产的橘子？二伯母剥掉橘子皮，取一瓣橘子放入父亲的口中，我看到父亲慢慢地咀嚼着，那时候父亲吞咽已经很困难，一小瓣橘子他咀嚼了好久……
　　
父亲健康的时候，从来舍不得为自己买一个橘子吃，把钱节省下来，只为了供我和哥哥读书。后来病入膏肓的他，已经不能享用橘子的美味了。一想到父亲生命最后阶段吃橘子的画面，我的心里就感到一阵心酸，甚至感到无比的遗憾，如果我能早一点挣钱，趁着父亲健康时，多给他买一些橘子吃，让他尽情地享受橘子的美味，那该多好啊！
　　
世上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子欲孝而亲不待，心中只有无尽的遗憾和无边的思念。
　　
现在人们生活富裕了，吃橘子再也不像我小时候那么困难了，想什么时候吃橘子，去超市就能买到，是多么幸福啊！
　　
苏轼有诗曰：“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我看着树上绿绿的橘子，遥想当年，苏轼一定也是在这个时节，和我一样，站在橘子树下看着绿橘子，有感而发，才写下了这句流传千古的诗句吧。这是最美的季节，我要珍惜人生，珍惜当下，母亲还健在，我不想让自己的人生再有遗憾，我要把对父亲的一片孝心，加倍来孝敬我的母亲。
　　
突然想马上离开橘子洲头了，去超市买下一些长沙的橘子，寄给母亲。
　　

　　
四
　　
穿过橘子园林，一座巨大的雕塑赫然呈现在我的面前，带给我心灵无比的震撼！这是毛泽东青年时期的艺术雕像，雕像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就连下巴上的那颗痣都看得清清楚楚，一根根眉毛都纤毫毕现，工匠精湛的技艺，令人赞叹！我站在一代伟人毛泽东高高的雕像前，我仰望着，青年时代的毛泽东，英姿飒爽，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目光如炬，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让我肃然起敬，我怀着一颗虔诚之心，回望这位伟人的丰功伟绩，不禁心潮澎湃。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这是32岁的毛泽东重游橘子洲头时，发出的豪言壮语。他心怀天下，有着远大的理想和雄心抱负，为中华民族的振兴发出掷地有声的天问，振聋发聩。
　　
正是这位伟人，在中华民族最危亡的时刻，毅然决然承担起拯救国家和民族的重任，力挽狂澜，功高盖世，彪炳千秋！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这是我还没上学时，就熟悉的旋律，也是亿万中国人民熟悉的旋律，经久传唱，生生不息，毛泽东的光辉思想和精神感染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
　　
父亲是一名军人，深受毛泽东思想的影响，在军旅生涯中，严格要求自己，获得过很多枚军功章和一张张奖状，他喜欢收藏毛泽东的一枚枚像章。记得我小时候，父亲从他的宝贝盒里，拿出一枚枚毛泽东的像章给我们看，有各种材质，有铝制的，有陶瓷的，有不锈钢的等，有各种颜色，有蓝色的，有红色的，有银色的等，是毛泽东在各个时期的照片。在很小的时候，毛泽东的光辉形象就镌刻在了我的记忆深处。在父亲那一代人心里，对毛泽东有着深厚的情感和坚定的信念：“没有毛主席就没有新中国，毛主席是中国人民的大救星。”
　　
父亲还给我讲述毛泽东的光辉事迹，讲述湘江之战的惨烈，听得我热泪盈眶。
　　
湘江之战，是一场关乎中央红军生死存亡的战役。那时候，毛泽东也就四十岁左右，带领中央红军冲破一道又一道国民党的封锁线，敌机一架又一架在头顶盘旋轰鸣，炸弹一颗又一颗投落，在这场战役中，红军伤亡惨重，原先八万多名红军将士，最后就剩下了三万多人，湘江水被烈士的鲜血染成了红色，悲壮的场景，连苍天都在落泪，大地都在悲鸣。“人们三年不喝湘江水，十年不吃湘江鱼”，湘江也在为牺牲的烈士们而哭泣，发出呜咽之声。
　　
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是烈士们用他们的鲜血换来的，英魂不朽！我们更需铭记！
　　
父亲是和平年代的军人，没有参加过战争，这些故事是他当兵时的一个战友给他讲述的，战友的爷爷是湘江战役的幸存者，亲历了这场惨烈的战役，当父亲给我和哥哥讲述的时候，我看到父亲眼中有泪花在闪烁。我和哥哥问他，阿爸，如果让您去打仗，您会不会害怕死亡？父亲回答，不会，在战争面前，军人早已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那个当下，只想一心报效国家。
　　
父亲后来因病而无奈退伍，回到地方后，每年还被评为劳模，就因为他太卖力气了，才导致工伤，最后留下一身病痛，但他无怨无悔，从没有听过他说过一句抱怨的话。
　　

　　

　　
五
　　
我伫立在橘子洲头，遥望湘江水，不禁泪眼婆娑。这条江水，装满了太多的故事，有欢笑，有泪水，有豪情，有悲壮。当年毛泽东和他的同学来到湘江畅游，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湘江上空曾经飘荡着这些有志青年的欢声笑语声，湘江也见证了那场悲壮的战役。湘江，就像一位历尽沧桑的岁月老人，收纳着所有人间的悲喜，以慈悲的心怀，普渡众生，大江北去，川流不息。
　　
如今，湘江水清澈明净，纤尘不染，纯净安然，宁静祥和，滋养着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万物生灵。
　　
在毛泽东雕塑面前，很多人纷纷拍照留念，缅怀一代伟人的丰功伟绩，其中还有很多少年儿童。毛泽东给亿万的中国人民，树立了一座永恒的精神丰碑，他身上那种不屈不挠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激励和鼓舞着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砥砺前行。
　　
橘子洲头给我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由于时间有限，脚步匆匆，我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开了橘子洲头，感觉意犹未尽，橘子洲头是一个让人来了还想再来的地方。
　　
橘子洲，是镶嵌在湘江这块碧玉上的一颗璀璨的明珠，闪烁着璀璨耀眼的光芒。我在心里暗暗许愿，橘子洲头，我还会再来的，下次来的话，我要选择在秋季，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我想，橘子洲头的秋色，一定是另一番动人心魄的大美景观，秋色旖旎，秋水长天，秋橘橙黄，香飘满园，芬芳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