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护花使者】三访兰亭（散文）

第一次去兰亭，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我出差到绍兴，办完了公事，乘上一辆公交车，向位于西南13公里的兰渚山麓驶去。
　　
一下车我找不到方向，四处是荒草，哪里有久慕的兰亭之现象。经老乡指点，走过一条小田埂，绕过一片水稻田，脚步歪歪扭扭，才看到一片竹林，心里揣摩着应该像兰亭入口处，果然有个破旧的售票处。
　　
想不到天下闻名之兰亭是在这荒堆里找到，说它像聊斋里狐狸精出没的地方也不为过。
　　
进去，竹林，池水，假山，亭子，有点旅游景点的味道了。给人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里面的景色还真不错。
　　
兰亭的得名是在春秋战国时期越王勾践曾在这里种植了很多兰草，又因东晋著名书法王羲之等人曾在此雅集，留下一篇著名的《兰亭集序》而出名。
　　
空气清新，我一个人徜徉。见一个三角亭，内有一石碑，上刻“鹅池”二字。相传“鹅”字由王羲之所写，铁划银钩，“池”字则是其子王献之补写。一碑二字，父子合璧，传为美谈。
　　
听到流水淙淙，这不是曲觞流水吗？虽是人工仿造，却也自然中的玉涧流泉。想当年王羲之邀谢安等41位文人贤士在兰亭修禊，临水而坐，一觞一咏，赋诗舒怀。
　　
我开始有点心驰神往了。仿佛看到王羲之酒意微醺正在作“天下第一行书”。
　　
游客很少，而且细雨蒙蒙，似乎更适宜我胡思乱想，我一个人，撑着雨伞，穿着雨鞋，山阴道上，也一睹王谢风流。今日兰亭，拜访书圣，终于实现了心中愿望，此刻的我有点得意忘形，倍感荣幸之至。
　　
在回来的途中，又穿过田野，在公路上的公交站牌下等呀等呀，就是不见车来。对面山头雨雾越来越浓，云气缭绕，眼看着天要黑了。此时还有两个小伙子也等的焦急，后来我们达成共识，合计出3元钱拦了辆农用车。在车上，三人慷慨陈词，天下闻名之兰亭交通竟然如此差，越说越来劲，一路侃到城里。他们是两个刚从学校毕业之学生，我们交换联系方式，正好有张报纸，一撕开两半，写在上面了。
　　
好多年后，我和二个表妹又来到这儿。那是玩了五泄，旅游公司又赠送了个景点。那时已经有点旅游热了，所以，兰亭，我又来了。
　　
景点门口没有了稻田，公路开阔，有几排饭店，兰亭的标记清晰，一眼就可以看到入口处。用不着费周折的去寻找了。
　　
还是那鹅亭，还是那茂林修竹，流觞曲水。新发现了右军祠，祠堂四面环荷花池，（是康熙年间所建），第一次来，没注意。从右军祠的天井可见到屋外葱郁的兰渚山。还新建了一个博物馆。
　　
在书法博物馆一个展览厅里，一百幅名家的《兰亭集序》书法作品，悬挂在大厅上。我们坐在大厅休息，面对着书圣的千古奇文，妹妹怂恿我读一遍听听，我就试着大声朗读。古文是没有标点符号的，要读者自己断句。我惊奇自己居然一口气读完全文。
　　
我的“句读（dou）”惊动了边上写书法卖扇子的一个“眼镜先生”，他笑眯眯的，好像有点佩服我能把“兰亭序”读完，送我一把扇子，上面是他的书法。我受宠若惊。
　　
第三次去，是最近两年的事了。旅游热已经白热化了。与老年大学几个同学，加入了浩浩荡荡的旅游大军。这时的我们已经饱揽名山大川，随便一指就是三亚，欧美，小小兰亭，何足挂齿。
　　
这不，我们到绍兴后，顺便一拐就来到兰亭。一下车，今非昔比，宽大的停车场，兰亭王羲之的招牌到处林立，商店处处可见。门口一组群雕，叫“群贤毕至”，气势辉煌，目不暇接。
　　
兰亭，真是越来越漂亮大气了。岁月没有淹没你的容颜，淹没你的名气。四年一次“兰亭奖”颁奖大会在此举行。
　　
正是荷花开的季节，灵性的荷花灿烂的极致，一任我辈凡夫俗子熙熙攘攘。导游指点，时间紧凑，也不可能有时间给你“句读”文章。思想全部交给了导游，或者百度，什么不用思考，也不要动脑筋。
　　
现在的旅游真是饭来张口，车来伸脚。导游领路，上车睡觉，下车拍照。
　　
自有穿着古装的人为你表演“曲水流觞”的故事；自有好多石头桌子，让一些游客尤其是书法爱好者可以在这里练习书法；自有各种笔墨纸砚出售，可以砍到很便宜的价格带回家，也算沾沾书圣的光。
　　
当然也有扇子。但是能找出当年送我扇子的“眼镜先生”吗？即使在，也被人流淹没了。即使在，也不会听我那傻里傻气的“句读”了。
　　
想想三次游访，印象和感受却有点不一样。时间转换，空间转换，而我也由风华正茂的年纪，步入暮年。
　　
不知为什么，映像最深还是第一次。稀少的游人，氤氲的细雨，寻访的艰辛，等车的孤独，充饥的冷馒头，路遇的小伙子。
　　
尽管交通不发达，班车遥遥无极。尽管门口像在狐狸精出没的地方。尽管没有手机，通信地址只能写在一张报纸上。
　　
但那时的我，有足够的信心，足够的体力和精力，足够的兴趣和热情，去寻觅自己喜爱的事物。
　　
那张写有通讯地址的报纸早就不知丢到那儿了。但有的时候我也会忽然想起这事。那两个在风雨中和我一起等车的小伙子，你们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