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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箩筐】回荡的文字与歌声(散文)


  
当你读到某些文字,会过目不忘。这种情况,别以为是你的记忆力有多么强大,这完全由于是文字的精美,文字的魅力和渗透力。哪怕它与你初次相逢,也能融入到你的骨髓。它就像美好的声音,会时时在你耳边回荡。唐诗宋词就是这样的好文字,好声音。
  
来看《春江花月夜》,这篇“孤篇盖全唐”的诗作,它作为孤品的文字魅力吧。 首先,诗人用慧眼挑选了大自然里最美的五个元素:春、江、花、月、夜,这正是极显文字魅力的天地大舞台。
  
描景:“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诗的开篇就来了一个气势恢宏。这种恢宏,正是来自于对自然界一种“内力”的觉察:春江依着海平,潮涨拱着明月,它们共生共存。只是到了近代,西方人才发现了“万有引力定律”,可是,我们的祖先,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注意到了大自然里的相互作用,较之西方人更高明的地方,就在于这完全是一种美的内在魅力!然后,作者将“江”“月”二者融合,再拉远:“滟滟随波”,千里万里,哪里有江哪里就有月。这是“景”的宏大和宁静。随后是月光下的芳甸,雪珠似的林花;又把月光说成“流霜”,说月白和沙白二“白”不分:“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真是惝恍迷离!这是“景”的奇和丽。如果把它们比作声音,那就是一种宏远和迷蒙的好声音。
  
说理:“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这是诗人由当下向宇宙发起的上溯,由眼前向洪荒发出的追问,由现实向混沌发出的叩响!“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将“人生代代”与“江月年年”并列,把短暂的个体生命一代接一代地连缀起来,连成了人类繁衍的延绵不绝。这样,人类就与明月永存了,我们每个人就是这永存中的一份子。在《古诗十九首》里,也有将“天地永恒”和“人生短暂”放在一起的描写:“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显然,这是一种及时行乐、颓废悲观的心态。而《春江花月夜》不同,它在这里表现的是哀而不伤的自我欣慰,是人生哲理的新思考。这是深邃的理。如果将它比作声音,这更像是为某些哲学命题发出的铮铮鸣响,听起来很悠远。
  
道情:写离人之情。它压根儿就没有提及一个“怅”字、“苦”字,而是一直拿“月光”说事儿。让妇人思念更甚的是徘徊的月光:“可怜楼上月裴回,应照离人妆镜台。”令妇人“卷不去”“拂还来”的是恼人的月光:“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欲来一个追随,飞到离人身边,想凭借的还是月光:“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任凭鱼雁蠢蠢欲动,可是它们终逃不出月色这个“如来佛的巴掌心”,阻挠鱼雁传书的同样是月光:“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诗篇的最后,诗人的笔墨并没有止于“情”的凄凉。而是“斜月沉沉”里尚有几人归来,天下的有情人总会有相会的那么几对,终会有相逢的那个时刻。“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诗人最终把离情落脚到了一个广阔的有情世界,这是一种“情”的升华,是天地大情!这样的文字,是一种缠绵略带忧伤的声音。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因为星星的低垂,原野显得格外广阔;因为月在波上涌动,长江的流水显得更加奔腾。大自然之间这种相生相成,这才叫宏伟,这才叫气象!写过星野和江月的人不少,但为何此二句气象如此之大?没错,这正是胸怀博大的人才有的手笔。在他自己住的茅屋为秋风所破的时候,却吟出了“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句子,这是一位心中随时装着天下寒士的大爱者。当了解到这一点之后,在他面对星野江月时,能有如此开襟旷远的心境,你就一点也不奇怪了。这是一种博大博爱的好声音。
  
“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是诗人心中的气象,是一种寄寓。他曾发出过“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豪言。在他人生遭到挫折的时候,在他反复慨叹“行路难”的时候,还能将一种景观写得如此豪伟,这是信念的不死和内心强大!这是把人生理想始终注入执着和希望的好声音。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仅仅十个字,大自然的博大、勃发、雄浑和简洁都涵盖了。这是王维的句子。再来看:“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这同样是王维的偶句。大明宫的宫门,竟然是“九天阊阖”,次第打开;万国衣冠,只拜一人。这样的“早朝”图,威仪无比,只此大唐帝国才有!你要是把以上两处的意象联系起来,你不觉得它气吞环宇么!这哪里是诗人的句子,这分明是一位王者的霸气!余光中这样赞叹过李白:“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其实,王维的这十个字或十四个字,大笔挥出的又何尝不是鼎盛的唐代气象呢?它不正是这个民族生气勃勃的时代风貌么!这不正是那个时代的最强音么!
  
唐诗宋词里文字的精美,是不胜枚举的,多姿多彩的。我们仅拿对同一种事物的描写来举例吧,比如明月。“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因为乡思,诗人竟然把明月普照世界的定律也打破了,“情”在这里变得“无理”了。“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明月、青松、清泉、洁石皆集中如此,高洁、澄澈、宁静都占全了,这分明是诗人要把明月置于自己心中的那个世界。“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有人说这是词人对胞弟子由的思念。我以为,它还有更深层的意思在里面,它透露的是词人面对苍宇时的复杂内心。是在展示一种皓然、皓丽;传递人生的一种惆怅和无奈;苏轼是豁达的,这当然也是在传递人生的乐观和旷达。朱自清曾把荷塘上的月光说成是小提琴奏着的名曲,唐诗宋词里的这些月色,自然是月光名曲中的名曲。不用说,它当然是一种美的声音。
  
唐诗宋词文字的精美,我们还可以在同一种情绪里来细品。比如,我们从“悲壮”中还能感受到里面的一些细微差别。来看《登幽州台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诗人只字不提幽州台,劈头盖脑就是“前不见,后不见”,面对“天地之悠悠”,诗人陈词慷慨,涕泗横流!这不仅仅是诗人报国无门的政治慨伤,这里的“天地之悠悠”,既是“宇”也是“宙”,“天地”是无限空间,“悠悠”是无限时间。诗人啸吟的是浩浩天地间个人之渺小,浩叹的是历史长河里人生之短暂。这是一种悲壮里的宏伟和苍莽!
  
还有一些热血男儿,他们发出了永垂史册的好声音。来看文天祥《过零丁洋》里的句子: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还有比国家的覆灭和自己遭受危难更痛苦的吗?可是,诗人却发出了宁死不屈、舍身取义的壮烈誓词,真乃动天地、泣鬼神!这样的好声音,正是用鲜血和生命谱写而成。这是一种悲壮里的激昂!
  
再有陆游的《示儿》: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这位一生致力于抗金斗争的将领,他的临终遗言是何等的悲痛和执着!“王师北定中原日”,这是整个民族、整个国家的大业或夙愿,可接下来他说“家祭无忘告乃翁。”我要特别提示您的是,他说的是“家祭”,这纯粹是一个家庭里的私语,一个家庭内部父予子的嘱托。您在哪里,又是什么时候,见过一个人把自己活着的信念以及死后的期望,同一个民族的命运如此紧密相连的呢?古今没有!中外没有!这样的精美文字,你只能用“大义”这种厚重来界定,“大”,在这里是“无限”“无穷”的意思!这是一种悲壮里的无限忠诚!
  

  

  
精美的文字,它是一种意蕴,要经过深刻领会才会获取快感。那么,作为一种声音,最直接最悅耳最悦心的,当然要数音乐了。
  
我没有学过音乐,也没有研究过声乐或器乐里的深秘。然而,对于欣赏者来说,音乐不是一门学问,它绝不需要你花上几年的时间,去接受那种专门院校的教育。它纯粹是在用声音传达情感,因此,它可以随时拨动任何人的情绪,只要你的情感不设门槛,音乐对你就没有门槛。所以,音乐,尤其是乐队演奏的一些纯粹的旋律,有人说它不分语种,不分人种,不分国界,这话是理所当然的正确。音乐(旋律),一定是一种大美。
  
将文字的美和旋律的美结合起来,我以为是极其美妙的境界。好的旋律和精美的文字本来就是一对孪生兄弟,它们相互交织,难舍难分。它们促成了曲作家与诗人合作,构建了一种词曲紧密结合的艺术形式——歌曲及戏曲。
  
在歌曲的世界里,有那么一批或一部分歌曲,你要说它们不是美的声音,那叫不通情理。要么你的心肠是铁石做的,你从来不会被歌声里的情感所打动;要么你的基因里是生就的对美感迟钝,你从内心到感觉器官,都发现不了旋律里的美,也感悟不到文字里的意蕴。
  
就拿蒙族歌曲《天边》来吧,他把天边的一对双星比作情人的眼睛,把远方的高山说成是情人博大的胸襟,仅仅是这样的浪漫,仅仅是这样的深沉幽远,还有那旋律的缠绵和回环,就足以吐露出一种埋藏了很久的声音,这足以奠定一首情歌享有美好声音的地位。
  
歌曲的美感,它的旋律当然是极其重要的,但它的“弦”外之音,往往又成为最迷人之处。我当然是指歌词的诗意或文学意蕴。你一定听过这首西部情歌《在那遥远的地方》吧。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位好姑娘。
  
人们走过了她的帐房,
  
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我愿做一只小羊,
  
跟在她身旁。
  
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
  
不断轻轻地打在我身上。
  
这样的文字,“遥远,姑娘,回头张望;愿做一只小羊,皮鞭,抽打,在我身上”,这些关键词,你用不着再以介词或连词连缀,也用不着拿定语状语或补语修饰,它已然构成了一种无限缠绵和情爱深深的意境,作者又赋予了它悠扬和悱恻的旋律,你能说这不是美的声音么!
  
其实,好的歌词和旋律,又往往是用最真实最感人的故事建造起来的。1939年,一部记录片在青海湖畔开拍,这给了西部歌王王洛宾一个偶然机会,他结识了当地一位最美丽的姑娘,千户长的女儿卓玛。辽阔的草原,一个暮色晖映的黄昏,一根皮鞭轻轻地抽打在他身上,姑娘的春心一下抽动了他的琴心。
  
音乐天才也好,其他文学艺术门类的奇才也罢,他自身首先一定是个情种,这种他骨子里本来就有的“情”,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芽,就会抽长。于是就会诞生伟大的作品。
  
如果说姑娘的这一鞭,才刚刚把王洛宾打醒,那么,一天晚上,摄制组在当地放了一场露天电影,这又成了《在那遥远的地方》的催化剂。在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群里,王洛宾和姑娘同骑在一匹马上看电影。好多年后,人们问起他来:“一匹马两人同骑同看,那会是怎样的一种看法?”他毫不掩饰地回答:“应该怎么看,你们自己去想吧。”这就是情种,情种的本性。在摄制组离开的那一天,姑娘骑着马送他很远,分别时,王洛宾看到了卓玛那粉红的脸颊上满是晶莹的泪珠,于是,王洛宾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于是,连词带曲,一部伟大的歌曲在他笔下“哗哗地”流淌。“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这种亲身经历的,切身感受到的,它所迸发出来的情感,这才是最真挚感人的,才是长久不衰的!这样美的声音,难道你不会由衷地叹赞一句么!
  
民歌,一种独唱形式,它能表现宏远和苍茫么?回答是肯定的。你听听这首陕北的《赶牲灵》吧。“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呦——嗬,三盏盏的那个灯……”,乐曲起句就来了一个拖长音且加了一个尾音上挑,仅这一“挑”,就挑出了一种悠扬和悠远,它立马把你带到了“黄河落日圆“的境地。这是八十多年前,一支赶牲灵的队伍行进在黄土高原上的一幕,它正向一个村庄走来……
  
说到歌曲,你不能不说到陕北民歌。陕北高原,这片厚厚的黄土层,千百年来的风雨吹打和冲刷,它成了支离破碎的千沟万壑。早些年,这里交通阻塞,土地贫瘠,可是,陕北人民心底有颗爱美的种子,这一切并没有阻挡它发芽、生长、开花。他们在自己的生活或劳动场景里,即景生情,即兴即唱。他们用最简洁的旋律和最直白的方言,倾吐着自己的心声。于是,就有了陕北民歌的首首经典,像《山丹丹的开花红艳艳》《三十里铺》《信天游》《兰花花》等。这些歌曲,散发着浓郁的泥土芳香,带有很强的地域性,它以刚烈、宽宏和悠扬的个性,独占黄土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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