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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恋】牛梆梆,敲响大山的回音(散文)

牛梆梆,注定刻印在一代人的记忆中。牛梆梆的响声是童年的弥漫,是生活的日常,是大山的独特。牛与童年,牛与大山,牛与生活,牛是村庄的一员,演绎着农人与土地的故事,耕耘着大山那遥远而悠长的日子。
  
一直以来,我都想写牛梆梆,但又觉得这种在大山如此平常的响声,不会带着太多的文艺气息。亦或这种声响太过于远古,我担心不会有太多的共鸣。就像一件难以至信的事实,给人更多的是惊讶。
  
很多时候,我觉得牛梆梆是大山贫穷落后的象征,这缘自一头牛挂着牛梆梆的古老生活方式,那种带着竹筒的回音实在比不上一只铁铃的悦耳。我没有讨厌牛梆梆响声的理由,反而,我觉得一头牛挂着四颗“响子”的行为令人忍俊不禁。这样,那头调皮的牛就显得比较滑稽。
  
桂西,山高林密、沟壑纵横。生存在大山深处的人们,过着几近与世隔绝的日子。其实,山多地少,牛的作用主要是在春耕大忙的几天日子里,大多数时候,牛都是在那些水草丰盛的深沟中。于是,一头牛甩动着牛梆梆,带着竹筒的回音清晰地从山谷中传来,牛的位置在声音的辨析中就很明显地进行断定。这是大山的智慧,牛在食草的时候必须不停地晃动脖子,牛梆梆中的木段,也就是“响子”,不断地敲打着牛梆梆,响声不会停止,牛的位置就可以明确地判断。
  
爷爷是制作牛梆梆的高手。他用最老的竹节削除一面开口,再挂上几颗坚实的木段,便制作成了牛梆梆。每一个牛梆梆的响声不一样,这缘自每只竹节的不同。爷爷制作的牛梆梆声音特别洪亮,可以绕过几座梁。
  
我不知道山里人为什么要养那么多牛。山多地少的桂西山区,牛的作用真的只是在几块稍微平坦的土地上来回拖几回铧犁。就像母亲所说的,养牛不划算,只用几天,一年四季都要放牛。放牛占用劳动力,本应用在土地上劳作的时间变成守着一头从来不守规矩的山村黄牛。
  
我不知道为什么山里的黄牛总是那么调皮,它们可以在主人不经意的一个眨眼间窜到别人的庄稼地里,也可以在人们一个稍微疏忽的转身间跑得无影无踪。所以,我对牛的感觉并不是那么亲切,没有书中所描述的勤劳朴实,或许,山里的那群带着野性会跳高的黄牛并非“孺子牛”。
  
大山的童年,大都是在和牛的博弈中度过的。周末放牛,节假日放牛,寒暑假天天放牛。大山的牛,奔跑速度极快,爬山过坎不费吹灰之力。就像我家那头黄牯牛,一口气可以跑过几座山。“牛打生,马打熟”,我的牛鞭并不能好好地教训我家那头从来不把我当回事的野牛。于是,我在大多数情况下是用牛绳牵着牛的。牛一旦不听话,我便狠狠地拽牛绳。牛不怕鞭子,但却诚服于一根牵绳。原因是牛绳系在“牛鼻圈”上,狠狠拽动牛绳,牛会冷不丁地吓一跳。牛终于被“牵着鼻子走”。
  
山牛的命运,我不知道该是怜悯,还是暗自窃喜。牛长到半大,就要经历穿“牛鼻圈”的痛苦。牛被几个山村大汉限制住,或者被绑在一株大树上,一条锋利的大铁针从牛的一只鼻孔穿通另一只鼻孔,再引过一条比牛绳稍细的绳索,最后挽过牛角打上死结。“牛鼻圈”穿好了,代表着一头牛的“童年”结束了,接下来的日子,这头已经穿了“牛鼻圈”的小牛还会被套上枷档、铧犁,在主人的鞭子下进行高强度的耕地学习,直至成为一头真正的耕牛。
  
一篇好的散文,应该是多条线索交叉碰撞共振。所以,要写好这篇文章,我不能只写牛梆梆的响声,更不能把山村的野牛作为主题。我必须要提到山村的生活以及山村的变迁,这应该是个严肃的话题。
  
边远、闭塞,山多地少,山村的变迁带着太多的不易。在牛梆梆响彻山谷的日子里,却是草坡不断地被开垦,以至最后连放牛的地方都没有了。村路边、山坡上,到处都被开垦种植。鲜嫩的玉米叶、青绿的黄豆苗、多汁的红薯藤,我不能责怪我家的黄牯牛老是斜眼看向庄稼地,因为那些属于牛食的杂草已经被啃过三四遍了。山村的人口不断增加,土地面积却没有变化,所以,人们不得不把那些本应长满杂草的地方开垦出来,哪怕是种植那种生吃会中毒的木薯。
  
孩子的奔跑速度自然赶不上那些会跳高的山村黄牛。于是,用绳子牵着放牛便成为山村的一种牧放方式。只不过,这种牧放方式极大地压抑了一头牛该有的野性,牛会变得极不耐烦,当挣脱缰绳后,一头牛放飞自我的表示方式,是绕着大山跑上几圈。我的这种表达方式或许带着趣味性,但对放牛的孩子来说,是噩梦。牛吃庄稼的感受,仿佛人不如一头牛,人没吃,牛先吃。
  
我觉得我的推测是千真万确的。既然近的地方都被开垦成庄稼地了,我们只能把牛赶到很远的地方。比如,有个叫“那山沟”的地方,水草丰盛,一条白哗哗的溪水宛如一条河流,自上而下倾泻,水清至底,虾螺满沟。牛爬上山沟两侧的草坡就不走了,层层丰实的青草,牛可以在一面草坡上吃上一天,牛梆梆的响声在山谷回荡,与溪水的“哗哗”声交响着。牛不跑,“那山沟”变成了一个戏水天堂,脱光精光,玩上一天。不是牛调皮,而是草太少,当牛有了足够青草,它们是不会斜眼看向庄稼地的,也不会在光秃秃的油茶林里健步如飞。
  
所以,在一度程度上说,是我错怪了牛。
  
“放畅”,大山的语言。我不知道这样的书写和表达方式是否正确。不过,一个“畅”字,能表达出我对“放畅”的期待,“放畅”是一种解脱。
  
大山的最后收获,是土地上的红薯藤被女人们全部摘回家中,地底下的红薯有着最安全的隐藏方式,牛不会带着一把锄头到土地上挖掘红薯,纵使牛鼻子的灵敏程度可以闻到地下红薯个子的大小。此时,我会“幸灾乐祸”。“你厉害呀,老是想吃红薯藤,有本事吃红薯呀!”此时,我家的那头黄牯牛应该会气急败坏。
  
“过了九月九,各管各的土”。伴随着最后一块红薯地里的红薯藤被摘清,大山的每一片土地都是空旷的,牛来去自如,山里人的放牧方式简单到只需打开牛圈的门。这就是“放畅”,无需担心牛走进庄稼地。牛解脱了,人也解脱了。
  
不过,寻牛成为山村每个孩子在放学后的任务。秋后的天气越来越凉,草木停止勃发,牛的食物也会越来越少,牛会在“放畅”的解脱中来去自如越走越远。甚至会走向“那山沟”,寻牛的任务是艰巨的,谁也知道那群放飞自我的牛会走到什么地方。它们或许隐藏在深不见底的山沟里,或者走向最远的那块山坡。此时,牛梆梆的响声会产生关键作用,寻声找牛,听到自家牛梆梆响声,会给人一种“一块石头落地”的收获。
  
母亲说,养公牛不划算。于是,我们重新养了一头淡黑色的母牛。这头淡黑色的母牛一共产下6头小牛犊,每年一头,其中5头变卖用作我读书的学费,另一头我们和坎下的堂叔家置换了一匹小马驹。所以,母亲的话是对的,养母牛能产崽。我觉得,我家淡黑色的母牛是伟大的,把它的孩子全都卖掉了,母牛一定有着千般的不舍,却又有着万般的无奈。这就是山村的定律,贫穷让一切情感都变得那么苍白甚至残忍。
  
我家的母牛已经好几年没产崽了,父亲说,公牛都没有了,还怎么下崽?是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山村不断地放弃养牛。但有一定是可以肯定的,山里人不再把全部精力用在那几片无限贫瘠的土地了,他们开始不断地外出务工,用大叔的话说,“打工一个月比种一年玉米还划算。”有了钱,人们不再用牛耕田,可以请专门的“铁牛”耕地机,支付工钱就好。山牛慢慢地退出了历史的舞台。我认为,这是山村变化的一个讯息,一个好的信号。
  
我家那头淡黑色的母牛已经很老了,老至牛角已更换了很多轮,它的眼睛开始变得浑浊,行走的过程也不像以前那样——可以跳高,再多的青草也吃不肥,我们一值估计它已经没有生育能力。
  
完成学业参加工作,山下那几分薄田在耕种过程中,请“铁牛”耕作半个小时就能完成,不必费神地赶着一头慢悠悠的老牛。只是,仍不愿提升卖掉老牛的话题,或许,缘自一头老牛的多年陪伴和贡献,一份感恩会带着太多的不舍,这是大山纯善的规定。
  
意外的是,也不知道我家淡黑色母牛在什么地方什么地点寻到一头公牛,竟然又怀孕了,这是它第七次怀孕,有种“老来得子”的感觉。我们工作在外,只能让母亲每天放牛。其实,母亲是最反对放牛的,她认为放牛耽搁她栽红薯藤。
  
二弟认为再养牛没有多大意义,于是,我们将那头淡黑色的老母牛连同小牛犊一起卖给很远地方一位坚持放牛的老人。至此,大山再也听不到任何牛梆梆的响声。
  
随着国家易地扶贫搬迁政策的实施,山里人纷纷响应国家号召,搬迁到山下,告别攀爬的痛苦。水田就在屋前,耕种早已机械化,没人养牛,也没有养牛的条件,谁也不会将一头会跳高的黄牛牵进漂亮的楼房里。
  
母亲说,她看到过我家的那头淡黑色的母牛,比原来肥了一点,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时至今日,牛梆梆的响声只能在梦里听见。也好,一头会跳高的山牛不应该再去折磨新一代人的童年,贫穷不应该代代延续。
  
只不过,牛和牛梆梆,也不见得有多么见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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