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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年】偷蜂蜜的人(散文)


  
早在姥姥活着的时候,就经常听到有关蜜蜂的故事。但那时的我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对姥姥讲的故事不太上心,只是记了个皮毛。现在坐下来写这个文字,确实觉得有点儿力不从心。但最近在单位发生的一件事情,激发起我对蜜蜂的回忆。
  
姥姥是九七年正月初四病故的。曾听姥姥讲,姥爷的爸爸我应该叫太姥爷吧,那个年代的太姥爷家就是养蜜蜂世家,听说还是村子里的养蜂高手。那年代的村子里没有副业,养蜜蜂是最“时髦”的。因此村子里一些有上进心的村民经常到太姥爷这里来取经。太姥爷善良,把祖传的养蜂技术一五一十的全传授给村民。没过几年太姥爷家的蜜蜂不断的丢失,原先30多箱的蜜蜂只剩下了10几箱。看着越来越少的蜜蜂太姥爷经常唉声叹气。
  
去年同老妈回老家时,在倒塌的土窑洞里还看了几片腐烂的黑色的蜂板静静地躺在土里。姥姥讲:要了解太姥爷家蜜蜂失踪的过程,那就得从蜜蜂的家族讲起。蜜蜂是群体生活的昆虫,每个群体都是一个有组织、守纪律的大集体。在这个集体中的每个成员各负其责,它们分工明确,和睦相处,生活和工作都井然有序。蜂王是繁殖后代的;工蜂有的负责清理蜂房卫生,有的负责保卫,还有的负责寻找食物;雄蜂只负责和蜂王交配,交配完后生命也就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一箱蜂巢大约由几千只蜜蜂组成。就和咱们人类的家庭是一样的。在这个大家庭中,一箱蜜蜂90%的都是雌性蜜蜂,类似《西游记》中的女儿国一样,在这个女儿国中,蜂王即是国王。当你有机会打开蜂箱时,会发现一只身长、体胖的蜜蜂,它便是蜂王,也是这个家庭中的母亲。她唯一的任务就是产卵,繁衍后代,不像咱们人类的母亲还有相夫教子的任务。蜂王享受的待遇极高,它的周围有许多工蜂侍奉,有喂饭的、有梳理毛发的,当它想在蜂房中走动时,工蜂主动为他让路、也会用身体给它铺路让它遛弯;当有外界物种侵入它们家族的时候,工蜂会把蜂王围在中间保护起来。蜂王一般是不能出蜂箱。在这个家庭中,其实蜂王并不是统治者,它手里并不掌权,但它却是这个家庭中最能起到安定团结的一只蜂。假如一个蜂箱中失去蜂王之后,工蜂会烦躁不安,不再工作,陷入了一种混乱的状态,用不了多久就会家破人亡。一个蜂箱中如果出现两只蜂王,将会发生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那将是一场灾难,直到其中一只死亡为至。真可谓“一国无二君” 。姥姥讲,当年太姥爷家丢蜜蜂就是村里的一些村民明白了这个道理后使了阴招,夜里把蜂王偷走后,蜂王身上发出一种独特的气味把工蜂引走了,在蜂王停留的地方成立了新的家园。
  
刚开始时,太姥爷还一直在找寻丢蜜蜂的原因。后来,在一天夜里,听见狗叫声不断,太姥爷点着煤油灯向着狗叫的方向走去,大门外大槐树下发现有两人在悄悄说话。那时的太姥爷已经50多岁,他身材矮小,还患有慢性哮喘病,边咳嗽边向蜂箱走去,估计是太姥爷的咳嗽惊吓到了不速之客。在黑暗中太姥爷的煤油灯被一个比他高许多的男人打翻在地,后背又被一双大手狠劲推了一把,太姥爷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姥爷自己苏醒过来后,明白了丢蜜蜂的原因。太姥爷心寒至极,把最后剩下的三箱蜜蜂也白送给了村里的五保户。从此以后,太姥爷病情越来越重,次年3月离开了人世。太姥爷的离世,家里的重担自然都压在了姥爷(独生子)肩上,姥爷承受不住农活的洗礼,也与三年后撒手人寰。姥姥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姥姥乐观积极的生活态度一直感染着我的父辈们。她常教育我们,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人生不易,要想开,看淡。
  
单位办公室的东面有一颗不知年轮的梧桐树,它的树干需要两个手臂长的人共同合作才能环抱住;在办公室的正前方有颗刺槐树,每到三月末四月初,洁白的槐花和紫粉色的梧桐花竞相开放。我们主任每年过春节,总会给这两棵树的树干包裹一块儿红布。听老师傅们讲是为了辟邪。因为我来这个单位没多长时间,不太了解老师傅们话里话外的意思。
  
前两年,这两棵树每到开花的季节就会招来大量的蜜蜂前来采蜜。特别是去年花季期,梧桐树下的蜜蜂更是成群结队,每次从树下路过,生怕被他们误伤到,总急速通过。我还和主任讲,不会是蜜蜂在咱这棵树下安营扎寨了吧?主任开玩笑地说,家有梧桐树,肯定能招来金凤凰。随即他又补了一句,不会的,咱们每天人来人往,火车隆隆作响,它们不会在这里安家,要安家也得找一个像后院儿那样安静的枣树下。这主任就不懂了吧,我曾经听姥姥讲,蜜蜂是不会在枣树下安家的,只要有其他花儿的蜜采,就不会去采枣花儿,因为枣花蜜很稠,很伤害蜜蜂的身体。
  
今年刚进入三月份,我便看到了梧桐树下又有蜜蜂开始活跃。按常规来讲,梧桐树和槐花树的花儿都没有开,它们不会在这个时候逗留。那几天我就像猫一样,受好奇心的使然,每天在树下转悠两三圈儿,观察蜜蜂的动向。有一天,我终于发现了大机密。一个瘦小的黑色的肉体,先从树干一个小洞里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继而展开翅膀飞向空中。十分钟的时间里,我数了一下,共有20多只蜜蜂从那个洞里钻出来找食物。我断定,那个貌似比手指还要细的树洞肯定就是蜜蜂的家,而且判定这群蜜蜂叫中华蜂,也叫土蜂,体型要比市场上的瘦小,它们产的蜂蜜要比市场上卖的更有营养。我把这个重大的发现告诉了同事。
  
我们的院子里也因这群小蜜蜂的光临而焕发着早春的气息。正如赵忠祥老师在《动物世界》里说的,春天到了,万物复苏,随着湿润季节的来临,干涸的大地上,万物开始躁动了,处处透着生机和浪漫。
  
又过几日的一个早晨,同事说昨天下午,另外一个车间的几个人把梧桐树的树干凿开了一个洞。他们从树洞里掏出了好多蜂蜜。我听后,立即跑去看梧桐树。树还是那棵树,唯有发生变化的是好好的树干上出现了一些被锋利的物体袭击过的痕迹,黑褐色的树皮下露出了淡黄色的肉体,如一个少女的衣服被施暴者不分轻重的撕扯过一般,也像极了“奥利奥”巧克力饼干,又像极了医院受了外伤的病人,与之不同的是这棵梧桐树还毅然站立在蓝天下,为它的好朋友们喜鹊、麻雀、蚂蚁……遮风挡雨。
  
被凿开的树洞呈现长条状,正好可以把一只胳膊伸进去。我趴在被凿开的洞口处向里看,发现树干的中间早已经是空心状态,里面别有洞天,蜂巢挂在树干内壁,蜂蜜星星点点的在跌落,在时间的沉淀和前期盜蜜人的洗礼下,内壁已经油黑发亮,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氤氲在空气中。喜鹊还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述说着梧桐树的遭遇。麻雀在枝头飞舞,安抚着梧桐树要坚强,蚂蚁忙碌着在树干上奔跑,抚摸着梧桐树的伤口。
  
树洞经过一晚上与空气接触,工蜂已经保护着蜂王到别处安家落户去了。我把手伸进树洞,用手指蘸了点蜂蜜出来,放进了嘴里,嗯,是槐花蜜。身旁的同事质疑的问我,这,这,你也能品出来啊?那是,我每天早晨跑步前会空腹一杯蜂蜜水,都20多年了。
  
我呼唤其他几个同事,让他们拿塑料袋和铲子过来。我把塑料袋平铺在树洞里,手拿铲子、挽起袖子、胳膊伸进了那个被凿开的树洞。在树洞的内壁上进行着大扫荡。我的衣服上,同事的头发上,裤子上、鞋子上都沾满了黏糊糊的蜂蜜。虽然是搜刮着别人残羹剩饭,但还是成就感满满。看到取出来的蜂蜜里有树枝、蜂巢、碎树沫子、死蜜蜂、黑色的蜂卵、枯树叶,同事一脸懵逼的说,这哪能食用啊?我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回答,这才是好东西,别人吃不到的旷世珍品,真正的零添加无污染。下午就让你们喝上干净的蜂蜜,我胸有成竹的说着。
  
我拿起一块深棕色的蜂巢放进了嘴里,嗯……这是枣花蜜;又选了一块与之不同的蜂巢投喂进嘴里,蜂蜡在和牙齿的互动下,更有韧性,不对……怎么会有松树的清香?难道是……松花蜜?这个不太确定,姥姥没有告过我有这种味道的蜂蜜呀,是姥姥忘记告诉我了吗?难道是……当我正翻江倒海般在大脑里寻找答案的空当,突然被菜地里落在松树上嬉戏的麻雀点醒了我,原来不是姥姥忘记告我,而是太姥爷家附近没有松花可采啊!
  
将“偷”来的蜂蜜倒在不锈钢盆里,放在正午的太阳下,让阳光和稠稠的蜂蜜结合,蜂蜜在感受到太阳光的温柔后,周身会变得非常的柔软,将准备好的漏勺放在空容器上方进行第一次过滤;第一次过滤出的是蜂巢、一些树支和树叶子。同样的方法进行第二次、第三次过滤。手里干着活的同时,脑子里回想着姥姥给我讲故事时处理蜂蜜的细节。经过三次过滤后,原先不堪直视的蜂蜜已经显现出它的柔情和妩媚,晶莹剔透的液体让人有种欲罢不能的欲望。分离出的蜂巢也不能浪费,用温水浸泡后,给同事每人来一杯,既解渴、又下火,既有营养、又润肠通便。
  
坐在办公桌前,端起杯中的蜂蜜水,淡淡的花香水雾升腾到我的眼前,姥姥的音容或隐或现在水雾中跳动着,跳动着……
  
我亲爱的姥姥,此时此刻想您了,您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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