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的雨水好似思念的泪水,就像永别的哀愁总在清明时节爬上心头。失去只是在那一瞬间,痛却要延续一世。
玻璃窗外满怀心事的雨帘,串演着昨晚奇奇怪怪的梦。您们离去了又不舍得的回来了,归去来兮,归去来兮。梦醒后面对的是一张哀伤的脸。泪水不受控制夺眶而出,心似抽丝剥茧的痛。二老真的走了,就这样永远离开我了。
在村委会填表排队,工作人员问我;“你是在几队填表?”我说是三队。找到三队登记人员以后,我填完表。遇到同村居住的四姑,让我去她家里。走进四姑家里,父亲拿着针管儿,要给我打针治病。我问父亲:“您看一下药过期没有?别给我打坏事了!”父亲看了看确定无误后,便把针扎进我的皮肤。
一旁的母亲,心疼地看着她唯一的儿子。满含担忧、急切、期盼的目光,久久不愿离开……
突然醒来,原来是爹娘在这雨夜走进我的梦里。看看手机,凌晨二时。窗外的雨滴,打落在护栏上滴滴答答。天地似乎有情,春雨偏偏落在清明里。如诗的雨啊,就从天上落下来,细细的。像蚕丝那般的透亮,风总刮不断它。让它一头挂在云端上,一头系在春草的叶尖上。天地间便有缠绵悱恻,情思漫漫。
在这样缠绵的细雨中,人就特别的思念。思念已故的亲人,亲人是在天堂里。天堂与人间就隔着一层薄雨,可就是看不见,怎么也看不见。母亲还是那个样子,说着笑着,欢喜着,担忧着。操着永远放不下的心,就坐在院里的石阶上。
难忘记夏秋打粮回来,娘在门前的拖拉机旁,帮我抬口袋时的场景;难忘记秋耕搭黑时父亲和我共同补轮胎的那个漆黑的傍晚;难忘记父亲陪我他乡住院的那个寒冷的冬季;难忘记我突发疾病父亲颤微微递钱的那个瞬间;难忘记父亲腿部受伤,母亲雪地里独自抱萝卜的那个冬日;难忘记连续下雪,母亲天天扫雪的那年冬天;难忘记母亲走后,孤独的父亲,度过的那七百四十多个日日夜夜;难忘记……
泪眼模糊中,似乎看到孤独的爷爷向我走来。那年因家产纠纷,爷爷与五个老姑对薄公堂。或许是老姑们,长袖善舞;或许是爷爷迂腐木讷;也或许是堂兄妹之间缺乏血浓于水的手足之情;爷爷终究败了官司。连气带恨,撒手西去,撇下孤儿寡母凄惨度日。失去爷爷的父亲,那时才九个月大。跟随奶奶,颠沛流离,尝尽世间辛酸苦辣。因为凄苦的人生,奶奶没有和爷爷合葬在一起。爷爷独守孤冢,陪伴在先人的老茔里。
据先人老茔墓碑记载,光绪三十年(1904年)我的高祖,讳瑢,为我的天祖,讳秉功立下墓碑。时年高祖膝下有作霖、作楫、作相、作贞四个儿子。至于有几个女儿,无从考证。按照旧俗,不写女儿名字。
不知是考取,还是捐赠,高祖是九品官职“登仕郎”。听族人口口相传,高祖是个很有名望的中医。治庄卖地,行医积善。常常帮助村里处理不解难题。他的女儿,亦或是侄女,远嫁偏城刘家寨。可能算是门当户对吧。
曾祖讳作相,膝下有我祖父和老姑。其他三个曾祖没有男丁,仅有女儿数个。按照旧俗,便有我祖父顶门立户。因为老姑们中,大老姑和五老姑,嫁到本县名门望族–鹿头江家。三老姑或是四老姑,叫喜英,不甘祖父继承她家财产。虽已出嫁,却返回娘家,挑起事端。自作主张卖了她父土地,独吞银两。我的祖父气愤不过,与老姑打开官司。不料祖父败诉,忧郁而终。奶奶提起往事,泪眼涟涟。愤而发誓:“与五个老姑生不见面,死不吊丧。即便自己百年之后,也不进樊家坟茔。”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时光是块磨刀石,随着老姑们日渐老去,以往讲究娘家后亲。老姑们多次托人说和,想认娘家亲人。奶奶心断义绝,不予想认。她们见在奶奶那里碰壁,便游说起我的父亲,征得奶奶的同意后,父亲与老姑们开始交往。奶奶依旧不与他们往来!
奶奶在经过祖父去世、家族欺压、土改挨批斗等等千难万险后,颠沛流离,几经辗转,改嫁我的继祖父,讳郝希顺。继祖父是八路军129师退伍军人。回到地方后,先后在乡里、村里任职,奶奶和父亲才过上安稳的生活。先后生下四个姑姑和叔叔。
后来,奶奶安葬在继祖父的坟茔里。父亲生前就在奶奶的坟茔下边的第二块土地上筑下新坟,以图自己百年以后,用这种特别的方式,守在奶奶身旁。
那年大雨冲毁了奶奶的坟茔,客居在外的叔父,不能回来。父亲和姑姑们,带着腿部受伤的我,艰难地推土填起了塌陷的坟茔。往事历历在目,就像发生在昨天。坟茔依旧在,斯人已逝矣。呜呼悲哉!
一杯黄土掩埋了多少先人身躯,多少豪杰的忠魂,也有我的亲人!对逝者最好的怀念,是生者好好地活着。天堂的先人,会在某个角落,注视着、祝福着、佑护着他们的晚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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