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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篱】寻春访春新泽西(散文)


  
白居易有诗云,“逢春不游乐,但恐是痴人”。每逢春回大地,国人对于踏春游春总是乐而不疲。虽身处异国,女儿休息日,还是带我们老两口,去了毗邻的新泽西州。
  
相对于车水马龙,闹市喧嚣的纽约来说,新泽西州,却是美东的一个访春闻春探春,能够细细体会春天景致的好去处。白居易曾在《钱塘湖春行》诗中曾寄语,“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这里就常能遇到这种韵味的湖堤秀色。
  
若论纽约的天,真没辜负了“大苹果”的名号,青涩这个词的来历,本就与苹果的成熟度有关,而纽约的春天就叫人恰恰感受到了大苹果的那种青涩。本来都已经阳春三月了,也淅淅沥沥地春雨不断,应该到了“暖风熏得游人醉”的时候了,可残冬留下来的小尾巴,却还是隔三差五甩来甩去,骚扰干扰着春姑娘,不愿与春姑娘相亲。
  
雨过天晴,刮起的大风,依然裹挟着寒意,冻肌刺骨,无一丝温暖,甚至比冬令当值的西北风还要冷。可当你不得不添衣加裤的时候,她又像抽疯似的突然秀起了温柔。窃想,风儿此时或是遭到了大自然主宰的训斥,再不敢恣意造次了,也只能哀叹“风光”不再,偃旗息鼓收了暴虐,留下了温婉。
  
赶上这样的天出行,实实在在的幸运。蓝天白云,春日融融,尤其那舒适度爆了表了的微风,和煦舒爽,亲切地吻抚着人们,似乎与人间达成了最诚挚,最友好,最和谐的默契。
  
车在跨州的高速路上疾驶,车窗两侧的春景频频掠过。与国内高速路边所熟悉的情景完全不同。这里,道路两边大多是茂密的树林,不见有人工修饰过的痕迹。看树干的粗细度,估计树龄不会超过六七十年。再细瞅一眼,树与树之间的株距,也极不一致,无规无矩,间或还屡屡有断木残桩,好像遭过雷击电劈,横七竖八,无人问津地躺着,斜着,倚着,任其自生自灭走向腐烂。
  
看起来,这些树林应该都是大自然撒下的种子,自生自长的,而不是国内植树造出来的那种人工林。我不禁脑生遐想,北美大陆比不得亚洲,大片的土地开垦利用,跟国内无法企及,处女地,处女林应该不至于踪迹难觅,可为什么这些树林的林龄会如此年轻,与在国内去过的小兴安岭林区,那些原始森林相比,怎么看不到一点相同之处,几十年前,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车行一个多小时了,女儿突然缓刹了车,抬手一指,“爸,湖,你没看到吗?那一片树林后面藏着一个大湖!”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哇——好大的一片水面,被密密的树林,还有那七股八杈的树枝遮掩着,我的精神头立马从有些疲惫的状态中振奋了起来。踏春访春怎可以不问春水呢!苏轼的“春江水暖鸭先知”,朱熹的“盛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还有耳熟能详的白居易的“春来江水绿如蓝”,都一齐涌来。翻看古籍,点开百度,太多太多这样观春水,咏春情的诗词,好像都适合这里的春景。
  
又跑了一段砂石路,尽头处一拐,树林间居然又露出一个有两个篮球场大小的停车场,也全是用碎砂石黄泥土铺垫的地面。再看四周,还用木方和木柱,围起了一圈儿半人多高的栅栏。说句粗俗的大实话,蠢蠢笨笨,简陋粗糙得跟农村牛栏差不多。长年的风吹日晒雨雪溶蚀,木方子都已经成了灰色,连上面的木纹儿也都鼓起来翘起了边儿,原始荒凉,破败不堪。
  
我急急下了车,出了停车场的栅栏,急不择路,朝着前面有树遮挡的湖水就奔过去了。哎呀,感觉不好。湖边的斜坡,长的全是杂乱无章的碗口粗细的乔木和一蓬一蓬的矮灌木。那种像山丁子颜色的灌木丛枝条,跟刺猬一样长了一身的刺,一下子就扎了我的手,还险些划了脸。我一边抬起臂膀横挡竖搪着上面,又一边时不时注视着枯枝败叶磕磕绊绊的脚下,蹚着本来就不曾有过的路,就是想再近一点儿地亲近湖水。却不想后面的老伴儿,又扯起了后腿。
  
“危险哪,你不要命了,快回来!”我充耳未闻,她就是善于在我兴致正浓的时候,泼我的冷水,整些没用的嗑儿。
  
三十年前去北京看长城,她想去八达岭,说方便安全,我偏要去少点儿人工修复痕迹,更原始一些的居庸关。等在居庸关爬到最高的那个烽火台时,我还是觉得不过瘾,就钻过挂着“游人止步”小牌牌的铁丝网,进了里面还没有修缮过的那一段破败不堪的老长城。我走了一里多地的长城路,零距离接触了两边都已经似塌没塌的断垣破墙,残缺不全的敌楼城垛,还有已摇摇欲垮的烽火台。城路中间,居然触摸了那拱出地砖,长成了约摸需要两个人合围才能搂抱过来的参天大树。流连于这一段六百年前,老祖宗重修秦长城的宏伟工程,体味到这才是历经明清两个朝代,存留下来的原汁原味的明长城,那种兴奋劲儿,真是难以表述。我当时真有了唐代诗人陈子昂在《登幽州台歌》里的那种诗怀,“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独对正欲下山的夕阳,发了好一阵思古之幽情。
  
这会儿,我要到水边上去,她又老调重弹了,就没理她。依旧踉踉跄跄地探索着往湖边靠近。可当盘绕的树枝,扎人的灌木快被甩在后面时,一片立于水中的芦苇茬子却又阻住了路,我再也无法前行了。不过,这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湖,此时却终于撩开了面纱,让人豁然开朗,完完整整地出现在眼前了。
  
太美了!午后阳光下的湖面,像一块巨大的不太规格的宝石蓝镜子,绵亘安然地镶卧在远山近岭的怀抱之中。
  
远眺湖对岸山坡,除了那一株株总是一袭青衣的松柏之外,大片的阔叶林树,虽然还没有被春风染绿,但比早春时节的萧条疏简,却明显地膨松发福了。颜色也像是画家用画笔蘸了一点淡绿,洇入了那一大片色调单一的水墨丹青之中,沿着逶迤的湖岸,点化洇染出灰绿相间的一抹柔和的淡色。
  
近看身边和两侧的湖边,全都是顶着一冬天也不肯脱掉花帽一般芦花的黄颜色芦苇。芦花轻轻摇曳摆动,跟玉鸟那飘逸的尾羽颇有几分相似。记得老师上《诗经》课时,重点讲解过“秦风”中“蒹葭”那一篇,蒹葭,就是芦苇的古称。“蒹葭”的前两句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眼前虽是仲春,不是晚秋,没有了白露秋霜,但去年的芦苇,今岁犹立。更巧的是,视野的左前方,突然发现有一个人影,站在伸进湖水的一小块滩涂上。这不就是“蒹葭”接下来两句描述的,“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情境再现吗!、
  

  

  
我伸长了脖子,翘起了脚,盯望着那个人影,又发现,原来就在他的身边,有一条小路盘缘上湖岸,心里一下子亮堂了。
  
按原“路”折回,往停车场左边寻路,果然发现了那条曲折蜿蜒的砂石土路。沿路拐了几个弯儿,竟真的通到了再也没有乱树杂丛蓬生,断桩残枝阻隔,比较平整的湖岸了。只是浸着芦苇根丛的窄窄的一汪湖水,把伸入湖中的半岛形小滩涂给隔开了。不过这一回,我看了一个清清楚楚,“所谓伊人”,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西洋老叟手握鱼竿儿正在垂钩钓鱼呢。
  
见有人过来,老外老叟扭头朝我打了个招呼,“Howareyou”
  
我接着回道,“Fine,thankyouandyou”,礼貌性问候完了,他又把注意力集中到水面上了。
  
望着眼前这一泓清水,山色湖光,就觉得心扉顿开,气畅襟胸,爽贯心脾。或曾有过的丝丝郁闷,此刻像遇到缕缕清风,瞬间被一扫而去,感觉吸入的空气都是甜兮兮的。
  
一阵轻风徐徐而过,原本波平如镜的湖面,竟也心有灵犀地互动起来。像覆上了织女织纺的镶缀了无数金箔银片的云锦,一时间波光粼粼,抖银漾金,给在天庭“碧海青天夜夜心”,思凡偷窥耐不住寂寞的仙女们,展示了人间那极富魅力,引春情涌动的靓丽春景。
  
不知什么时候,从远处“山重水复疑无路”的芦苇荡与岸林相互掩映的水边,闪游出十几只野鸭,欢快地戏水而行。可能是几只不安分的丑小鸭吧,一会儿弯颈把头伸进水下,一会儿又张开双翅,高扬颈项,扑啦啦快活地用双蹼拍击着水面,怡然自得地戏耍溅起的细碎浪花。
  
极目远眺,一队排着人字形的大雁,由南天飞入了视野,急急向北飞去。那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由地使人猜想,这应该是一个迟归的家族,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原因,让她们迟滞了回归的旅程。
  
雁翔长空,鸭戏春水,独翁垂钓,老叟流连,一切都是那样的和谐,那样的相融相契。我不禁即景生情,活跃起脑细胞,诹吟了一首打油诗——
  
一队大雁一群鸭,一翁一竿钓蒹葭。
  
一湖春水一泓碧,一叟一痴忘归家。
  
车驶归程,老伴儿从手机翻出杭州西湖的春景靓照儿,发着感慨:“这里的湖景好是好,可比杭州西湖还是差了不少。”
  
无心的一句话,竟又引起了我的遐思。“江南忆,最忆是杭州”,白居易笔下的名句的确名至实归。厚重的中华文明,悠久的历史文化,一直都在倾情打造,精心描绘这一天堂盛境。苏东坡的诗句,“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更是诗美意隽,把赞美西湖的绝佳之作推向峰巅。
  
窃以为,眼前这不知名字的天然湖景,虽比之闻名全世界,挂号联合国的西湖稍逊风骚,亦不能与其相提并论,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所展现的,却是另外一种朴素无华,自然天成,别具一格的美。似“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未事胭粉,荆钗布裙,质朴素雅的美人,与珠光宝气,雍容华贵,风姿绰约的西子娘娘,联袂扮靓着大自然的旖旎妩媚,五彩缤纷。
  
在今日神州处处,都已深谙“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争相开发旅游经济的新潮当中,这种天生丽质,尚并不为人趋人顾充满野趣的裸湖风光,显然已不可多见,难能复制了。
  
并无明确目的地的春游,能偶遇美洲大地如此拙朴素淡的另一种春景,自是心旷神怡,感恩知足,收获满满了。
  
    
  
2023年3月底于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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