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赶赴一场岭上花宴（散文）

一
　　
三月春分未过，风仍有些凉意，经不起季节的诱惑，我和诗会里几个朋友有些迫不及待了，赶赴岭上，想看一场空前的梨花雪。
　　
岭上，又叫三条岭，即蔡岭、高岭、低岭的合称，属东至县尧渡镇管辖，离县城以东约十里地。三岭交汇处，岭上人在贫瘠的土地上栽上了梨树，几年后，岭上梨树成林，梨花如雪，成了东至县人的后花园，节假日的休闲地。于是“千树万树梨花开”，引得游人四方来。岭上成了梨花的天堂，春天的秀场。
　　
登山，越岭，来到梨园，除了路边几棵茶花绽开鲜红的笑脸和几颗高大的红梅披着红粉的外衣娜腰招手以示欢迎外，梨园灰暗，满山青紫，我们的心也徒然冷下来。来早了，梨花躲在深闺，不肯露脸。
　　
梨树虬枝盘曲，像工笔画，又像水墨画。枝枝凸显骨骼遒劲的美，倒也给人一点精神。走近梨枝，却发现，梨枝已悄悄发芽了，暗黄色的枝条上探出了豆粒般的小脑袋，新奇地望着我们，望着周围明媚的春光，吐出一抹淡淡的清香直袭鼻孔。深入树间，枝条上有着数不清的蓓蕾。生命虽然显得很脆弱，但我仿佛看到树体内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向上力量，闭上眼，仿佛就能感觉到满树叶茂，满园花开。此时，胸中升起一种莫名的希望来。同来的庚哥说：“虽然我们来早点，但春天，不论什么时候，不论走到哪儿，都不会让人失望。”是啊，虽然没有看到梨花，却也见识了梨叶萌发抽芽的样子，也倾听到梨花胚胎的躁动声。同来的发起人，诗会的美女秘书笑着说：“去年错过了梨花盛开季，生怕又错过了花期，可今年好像时令推迟了，梨树未上装比卸装好，留给了我们机会，过段时间再来吧。”
　　
春雨总是不识时务地撩乱阳光明媚的节奏与步伐。或烟雨蒙蒙，或淅淅沥沥，或大雨滂沱，让人心生厌恶。早晨，一觉醒来，雨依旧拍打着窗棂，让我的心里无比纠结，总是想到岭上梨花雪。“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唐寅的词句总在心里徘徊。春雨绵绵不绝，无边无际，像极了一缕缕的春愁，若是花开随雨谢，哪有梨花雪。别了岭上之后，期待梨花，就像久别的恋人，渴望重逢，那份情愫，诗意朦胧，想想就好笑，想想血涌春潮。
　　
恼人的春雨总算停下来，烟消云散，雨过天晴。美女秘书电话打来，说：“胜利镇诗词站站长小莲过来了，趁着大好春光，我们一道再去岭上，一睹梨花的风采，有时间吗？”“有，就等你的来电。”我脱口而出。
　　

　　
二
　　
一班人，一辆车坐不下，秘书长提议，大车从高岭而上，剩下的骑电瓶车到蔡岭脚下步行登山。我和秘书长、庚哥属于年轻一组，自然徒步登岭了。
　　
吃过早点，骑上车，迎着太阳，风驰电掣地驶向东方，向着大山追去。清凉的风，扑面吹来，感到无比惬意。告别了县城，很快到了徐村的地界，心也像长了翅膀，飞驰在大堤上，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菜花黄，仿佛大地上铺上一层金灿灿的地毯，犹如一片金色的海洋，一阵阵微风在“金色的海洋”上轻轻地拂过，不时泛起层层波纹。在阳光的照耀下，油菜花晶莹剔透，花瓣就像黄色钻石一样闪闪发亮。花间蜂飞蝶舞，好不热闹。我被浓郁的花香包围着，花香清洗了我的五脏六腑，轻盈的身躯，仿佛要被温和的春风托起，随风飘荡。油菜花的尽头便是大山，两山之间是一条小河，河水清澈，缓缓流淌。右边，沿着河堤是一条新修的水泥路，蜿蜒伸向大山深处。山口处，一座百米远的漫庄，是孩子的乐园，再往前走，地势稍倾，河水潺潺。
　　
左边，沿河是一座漫长的桃花园，桃花盛开，粉红的桃花像一片云彩，我们三人不由得停下车来，走进桃园。看，桃花，它没有玫瑰那样妖娆的红，但却有可爱的粉红；它没牡丹那样的高贵，但却有少女般的文雅；它没有夜来香那样的特别,但却是那样的迷人。
　　
走近看，桃花别有一番风味，你看，桃花的花瓣小巧玲珑，在那粉红色里偶尔有一些白，粉色的花蕊引来蜂蝶嬉闹，嗡嗡声，犹如天地间奏起的玄妙音乐。摇一摇树枝，桃花纷谢，洒落在身上，发出淡淡清香。桃花流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诗情画意，还未登山人就醉了。
　　
右边，山不高，但却陡峭，褶皱的山峰上长满各种不知名的灌木，有刚冒出的嫩叶，鹅黄的、浅緑的，淡青的，还有大一块小一块红、黄、白、紫等不同颜色的花儿点缀树间，山们，如同穿了件五彩斑斓的花衣，漂亮极了。山脚下，是一排错落有致古朴民房，一户一庭，几户成院，共有三四十户。听说，这里的老百姓都到县城里买了新房，这些旧房，县里有关单位，将其修葺一新，准备招揽文人墨客来此写生。门前是条潺潺灵动的小河，河对岸是一片美丽的桃林，两边青山排挞相对，四季如春，鸟语花香，环境宁静，优雅，是创造的佳境。听说当年，著名作家陈登科的《破壁记》在县二招完成，若在此写作，肯定能写出更好作品。
　　

　　
三
　　
继续前行，翻过一座山坡，忽见一座碧蓝的水库。美女秘书说：“这不是水库，它叫‘圣女池’，是圣女洗澡的地方，你们看，那蓝汪汪的水，那温宛如玉的水，那倒影似水墨画的水，有这样的水库吗？”是啊，两山之间出现这般美丽的山湖，着实令人震撼，三个人伫立湖边久久凝视，诗意在心中荡漾。“湖上春来似画图，乱峰围绕水平铺。竹排山面千重翠，月点波心一颗珠”。山因水而巍峨，水因山而秀美，山水一幅画，景色更迷人。
　　
我们把车停在库堤上，开始沿着左边山道攀登。这是一条青石板砌成的古道，高高低低、曲曲折折，早被时光的草湮没了古道，青石板磨得锃亮，不知道年代的久远，凸显岁月的沧桑，古代岭上人从县城购物，肩挑背驮，双脚磨平了青石。现在，未曾想到乡村振兴，岭上人在山上栽上了梨花，人们除掉路边的杂草，这条山路又重见天日，成了一条乡村旅游之路。我们一行人轻踏如琴键似的石道阶梯，张望恼人的春色，谛听快乐的跫音，翻越几座山岗，穿过一座古亭，终于来到梨园。想不到，已是梨花的尾声末场了，无法见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场面了。仅二十天时间，季节的脚步跑得太快，“已是一阵风雨来，千树万树梨花败”。我们心里凉了半截，卸了装的梨树，穿上绿色的春装，枝叶繁茂，春意盎然。只有阴排处，树间还点缀些百花，花儿仍然带着一份圣洁、一份高贵、一丝素雅与一丝哀怨。难怪有人称梨花“雪作肌肤玉作容,不将妖艳嫁东风”。毕竟看到了梨花，似乎让心得到一丝安慰。梨花谢幕，緑色就成了梨园主风景，望着浓密的緑叶，想必那果实早已孕育在腹中了吧。
　　
小莲一行先到一步，小莲是第一次来三条岭，未见到过漫山遍野隆重登场的梨花雪，已满足于眼前春色，作诗一首：“岭上风光好，游春未觉迟。梨梢悬嫩果，龟寿现瑶池”，见到我，高兴地说：“岭上瑶池见寿龟，是个好兆头，今年福禄皆旺啊。”
　　
起伏的山梁上，殷红的石楠，行道树的新緑，和各种其他的花儿，包括奇形怪石，都是梨花的配角，仅二十天的时间，让我们惊叹的是，春风这支画笔，将那满山的青紫，绘成一幅艳丽的画卷，红花攻陷了整个山梁，成了岭上的主角，梨花的白倒成了配角，成了红花的背景。鲜红的鸡爪槭，高矮不一，型如撑伞，叶如枫叶，分布在梨园的右边，点缀各处，色浓如火，引人注目，梨花谢幕，它却成了岭上的主色调。唐朝大诗人杜牧的《山行》写的就是这种花，“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石楠沿路边栽培，那修剪整齐的石楠，像堵墙，仿佛给艳丽的画卷镶道殷红的边框。垂丝海棠，沿石而栽，约二米高，有独杆顶着一蓬红花，花冠大小不一。有的生出枝条无数，像地皮上飞溅的烟花，树形各异，枝多花繁，花叶白里透红，像腼腆含羞的小姑娘，淡雅清纯。有诗曰:“春工叶叶与丝丝，怕日嫌风不自持。晓镜为谁妆未办，沁痕犹有泪胭脂”。映山红，红得像一团燃烧火焰；红花檵木，碎密的丝状红花缀满树枝，花冠如球，远远望去如火球一般。红山樱，光梢上串上红艳艳的大花瓣，就像一串串冰糖葫芦。高高的红玉兰，看不到叶子，红彤彤花而，像跳动火苗。各种红色的花树，缀满山岗，演绎的是一场火红与热烈的生命，充满青春的气息。
　　
说到背景，岭上的奇形怪状的褶皱石，也成了红场的配角，随处可见的巨石上岁月风化的纹理，或如涟漪、或如阡陌、或如水波，洋溢着一种律动之美、波荡之美、时光之美。透出一股勃勃生机与无穷力量。静默中呈现出万千动态、坚硬中荡漾柔柔波心、沧桑中凝固着岁月的变迁。令游人可赏、可悟、可叹。
　　
除了条纹怪石，还有石头如卧虎长啸、如莲花宝座、如金鸡报晓……红花植在山石间，山石卧在红花前，就如袭一身红裙少女，倚在硕壮的男子身边，一个风情万种，一个巍然不动，演绎着野性与温柔之美。
　　

　　
四
　　
游人陆陆续续从绿色的梨园进入红色的花园。游人如织，在红艳艳的花丛中出没，此时，红花又成了游人的背景。你看那一班女子,穿红着绿,手拿纱巾在花间舞动起来,那洋溢的笑颜,与红花相映成趣.你才知道人因景而游,景也因人更生动，女人如花，花美，人更美。鸡爪槭，映山红，红花檵木、海棠、红叶石楠、红玉兰、红山樱……红花汇集，成了春天红园，成了春天的红场，映红了山岗，醉了游人，三月的红真正成了岭上的主角啊。
　　
说到背景，还有周围的迎春花、幽兰花、紫玉兰、白玉兰、瓜叶菊、君子兰、小麦花、山油菜，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花，赶趟儿似的聚会，都成了红园的配角。
　　
我们算赶上了岭上花开，不见梨花雪，尝到百花宴。醉了，浓郁的花香，烂漫的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