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璞】连翘花（散文）

什么是春天？春天是什么？
　　
说春天自会提起清明，清明到了无有？桃花开了不曾？望对门口那一片山吧，如果到处是一团一团的粉色，自然就是桃花开了，这才叫做桃花是清明的信使，清明是桃花的背景。
　　
如果桃花开了，你低下头去看，地面上虽不说全部如此，阳光足照的地方，小草也是绿茸茸的。这时节有一个最大的特征，你用脚去踩吧，大地，泥土，又松又软，仿佛本来就是一个天然的大地毯。
　　
刚还呵护着桃花是多么地粉红，多么地柔嫩，呢！因为告别去年的叶绿和花粉，少说也有长长一个冬天了，心儿虽不语，怎么会不慢慢地滋生出许多不知名状的相思来呢？桃花还正花枝招展着，偷偷地杏花呀，樱桃花呀，还有好多叫不上姓名的花朵，它们就又迫不及待地冒出了花蕾尖。不用等到桃花离开，这些花儿就又取代了桃花的如霞般灿烂。所以春天并不是一花离去一花来，而是一花胜似一花蕃。
　　
其中最主要的是连翘花，刚刚望着山里还是一团团的粉色，如今山里那些粉团儿渐收，代之的却是一团团的黄灿灿。黄灿灿的又是什么花呀？她就是连翘花。
　　
连翘花是什么花？如果你没有听说过连翘花，哪也不足为过，因为华夏九州幅员之广，南北异俗。但是你定不会连朝夕之恙，肌肤微疾也没有染上过吧？你一定知道“双黄连”吧？对了，它就是双黄连里，在药物说明书上所写着的那个“连翘”，不过，连翘是连翘花的果实。它可是我们健康生活的功臣呀，因为它能够清热败毒，抗菌消肿，不光双黄连里有它，它是很多国药里不可或缺的成份，尤其有很多治疗恶疾，顽疾的组方里都离不开它。
　　
且不说它的功用对人体如何，桃花还没有把粉红衣衫全部脱卸，没有换上绿叶妆的时候，连翘花就大片大片地开放了。它花开四瓣，比山桃花并不大，只是花瓣如莲，尖尖的，像个小小的三角形。在未开之时呢像一个小小的铃铛，也像一个小而长的拳头。（拳头是说其形似），连翘花也和山桃花一样，是先叶植物，有了花蕾的时候还没有叶儿，花蕾长大的时候，叶儿初透芽尖，花蕾怒怒开放的时候，才会一叶儿一叶儿渐渐飞上枝头。
　　
有一个连翘花的故事你想不想听？连翘自然和大山有关，大山如果没有人类没有生命，它的故事谁来讲，讲给谁听？因为连翘的用途，因为人们年年到大山里去采摘连翘，那深山沟里的妙龄姑娘，可是比连翘花还更让人喜爱的一朵花哟。有一个年轻人看上了那山沟里的俊美姑娘，他也不熟悉姑娘是谁，叫什么名字？他请了一个长辈来当媒，和他一起循着记忆的方向，找到了姑娘家又矮又低的石头房子。当媒人说明了来意，姑娘不假思索，说:“我爹正在山上砍柴，快去把那些柴枝子背回来吧。”说完，把他父亲砍柴的方位指给了年轻人。年轻人一边背柴，一边在心里反反复复地琢磨着。把柴背回来，他就着急地问姑娘是否愿意跟他走。姑娘害羞得如同一朵山桃花，回复道:“我不愿跟你走，我能让你给我们家背柴吗？”这个故事也不知是哪一年代，哪一辈分的。夏天，人们在山里摘连翘累了，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就会讲它来解饥解渴解疲劳。年轻人更希望自己也能收获这种福祉。
　　
连翘花虽然好看，摘连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每年春天，各种庄稼刚刚种完，地里的秧苗离开了人的照看，自己能够好好生长的时候，约摸是夏至以后的第八九天，人们就纷纷忙着找出旧衣服穿了去登山，提了布袋子摘连翘去。因为山路遥远崎岖，连翘个子又小摘速慢，从一大早出门到星星上来才能返回家里。你说能不辛苦吗？
　　
摘连翘不仅辛苦，而且艰难险恶。说它艰难是因为并非所有的连翘，都是生长在山里面的平平坦坦的地方，往往是越巨石峭壁，越有又大又好的连翘在那里生长着。越是常人不容易爬攀上去的地方，因为陡峭做屏障保护了它，因为它的不被人攀过折过，所以才长得越个子大，也越稠密。说它险恶是因为脚底下，人眼睛看不见的地方，往往蛰伏着成团成团的蛰人很厉害的红头蚂蚁，还有毒蛇。茂林里又住着豹子，还有野猪，狼。为了到山里去摘取连翘果，毒蛇伤身，野兽亡命的传说，每一年都能听到。
　　
除了艰难险恶以外，据说山里还生长着一种“迷魂草”。有时候你如果被这棵草迷住了，那么你就只能在山川老林里反反复复地辗转着，好几天都回不了家。迷魂草应该没有，大约是森林茂密不易辨路，又加上你在山中摘连翘摘得太过劳累，神智昏聩当然记性就差了，所以把来路容易记错。
　　
其实夏至以后，连翘才落尽花朵，不过是刚刚长了个小小雏形，根本没来得及长大。人们为了摘连翘卖钱，因为唯恐怕有别人会比自己更早，所以连翘还是在婴孩期的时候，就被一双双手早早地掐了去，你说它可不可惜？连翘其实也是要等到秋天才能成熟的果实，有时候冬天了还摘着连翘皮子呢。连翘皮子才是连翘里真正的上品。如果人们不是这么争先恐后，长到成年的连翘会比现在增收多少倍？
　　
不仅是摘得早，还有一种，人们为了少劳多得，干脆就从连翘树上把枝条折下来，一把一把地捋着摘。这会使明年的连翘树上少长多少连翘果啊！这又会给子子孙孙带来多少损失？有人计算过，青连翘的时候，一个小时正好能摘到一斤。
　　
每一年，我在家门口都能看到人们像赶集一样地到山里去，每一天我都能看到一捆捆的连翘枝条，被人们用车子装载回家。每一个晚上我都能听到连翘又抬价了的叫卖声。每一分钟，我又都为那些稚嫩的连翘惋惜着，心疼着。每当这时，我总在暗暗地祈求:我愿连翘花摇身变做一个神女，我愿它带给人类功利的时候，也能断绝了人们贪心，邪恶的念想，好使它为人类创造了的福祉能够源远流长。我的声音虽是在我心里暗暗地祈求着，我相信她作为神明一定会接受到，能听见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