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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篱】遥远的森林(散文)


  
五月的森林不仅有着绚烂的色彩,还有非常动听的声音。树木“扑拉”一声,展开叶子,青草刷地打开一卷绿毡毯,轻盈欢快地铺向远方。布谷鸟的声音真洪亮,虽然看不见它落在哪个树梢,却可以知道大体方位。这声音好像是通过扩音器放出来的,音质纯净而优美,不由地让人敬佩它有这样的好嗓子,能发出这样的好声音来。
  
山野间有两种声音,在不停地回荡着,一种是“布谷”,另一种是“光棍好苦”。记得小时候,常常迷惑于这两种声音之中。询问母亲,她却这样告诉我,那是因为有一只鸟总打光棍儿,找不到媳妇,便天天在发牢骚。
  
在我们这里,光棍儿并不鲜见,大多是好逸恶劳的村里闲汉,村里人都不用正眼来瞧。母亲曾经这样说,一个村子总要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人来组成,有勤快人,就有懒惰的。我觉得她说得有一定的道理,村庄就要有包容性,容得下所有的人,不然,让这样的人身往何处呢?村庄就如同一个生命体,可以聚集许许多多的人,便有了丰富的多样性。容不下一个闲汉的村庄,还叫村庄吗?就像这么大的一片森林,怎么容不下一直打光棍儿的鸟呢?当我听见这叫声,便真心祈愿,它能顺利地找到自己的伴侣,从此不再孤单。
  
只是,我的祈愿年年落空,这只光棍鸟年年都会来,并且年年都那么大声地抱怨着。长大以后,我才知道,布谷鸟就是杜鹃鸟,那所谓的光棍鸟,不过是杜鹃鸟的一个品种罢了。
  
杜鹃鸟在我们这里并不多,东山有一只发声,那么西山也会有一只,一唱一和的,听起来好像是在对情歌似的。有这么两只鸟,便觉得到处都在传送着清亮的声音,即便在黑夜,依旧发声。有时候,这声音还懂得停顿一下,似乎在给嗓子一个可以缓冲的过程。
  
突然间的停顿,让人不由地侧耳聆听一下,会不自觉地等待这个声音继续。这个停顿,是在酝酿更大的激情吗?是一种屏息静气的约束感,在中间作祟吗?让人觉得这种声音是不可阻挡的洪流,将会在瞬间冲破一切的阻挡。
  
果然,声音再次响起来,愈加高亢起来。仿佛这个声音经过了调整,慢慢地上升到最高的境界之中。这是一支截然不同的曲调,甜美而舒畅,有一种纯粹的快乐在里面。那是在快乐间跃动的行板,可以催生出黎明,可以幻化出浪漫的色彩,可以融化寒冷的坚冰。
  
和煦的暖风吹走了雾和雨,扫去残留的积雪。小溪在曲涧里叮当作响地敲击着,幽深的山谷如同巨大的音箱,在无限地放大着这个声音。河流就像巨大的血管,注满了新鲜的血液,把那些冬天里的残留,一股脑全部带走。
  
声音,是山林山谷的音乐,一个人想懂得大自然,应该从听懂声音开始。
  

  

  
白雾东一团,西一团地在林间漫游着,河岸那边白茫茫一片。朦胧间,野鸭的“嘎嘎”叫声,愈发显出那里的宁静与欢快。我似乎已经听见翅膀拍水的声音,落入春水的欢欣,让它们喜不自禁。河流是自然的生命体,万涓成河的汇聚,集山川日月的精华,载两岸清鲜秀色,一路欢歌,向东流去。水波舒缓地流淌,就如自由的呼吸。于山谷间百转千回,更显曼妙身姿。我们向往的生活,早被一条河诠释清楚了。
  
太阳照亮了每一个春日的清晨,它凭自己的感觉,每天都在塑造一个新的世界。我在初春的清晨里,在从一座山向另一座山翻越着,为了追逐光明,是想让它留下一粒光明的种子。在我快到达山顶的瞬间,几乎已经触碰到光明的时候,一只脚踩在松动的岩石上。在它即将滚落的时候,我反应迅速,猛然伏下身,趴到地面上,从而保住了自己,没有与石头一起滚落下去。石头顺着山坡的陡势,一路滾下去,好久才听到“咣当”一声响亮,它落到了沟底。
  
我与山与石是同等的,只因为我会行走,才与它们略有不同。行走就会有声音,这是生命的特征。而山与石不会行走,便没有生命的特征吗?人的精神世界也如森林的根那样盘根错节、肆意妄为,人的思想如森林的枝条无拘无束地生长,却无力去实践。我心中的全新世界就是脚下这座山,仿佛是一头铁的巨兽,在向前奔跑着,并发出震天的嘶吼。
  
阳光在森林中高高低低地寻找着栖身之处。它落脚于松树上,有些站不稳。松针过于细小,阳光没有那么小的足。它落到宽大的叶子上,就显得富余得多,它们美美地抱成一团,在上面打着滚,也不用担心掉落下来。落脚的那一瞬间,阳光和树木,奏响了声音,是窃窃私语,表达着抚慰和接纳的主题。
  
树丛间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我觉得有移动的小物体,想仔细看看,还没有看清怎么回事,便有一只大鸟冲了出来。它是一只榛鸡,褐色的羽毛还略带一点点白色。只见它支棱着羽毛,挓挲着翅膀,头贴着地,发出凄厉的尖叫。它突然向我扑来,我不由地后退着,看它这般勇猛,心里还真的有些虚。
  
此时,我方才明白,刚才丛林里活动的小物件,是一只只鸡雏,我的出现,让母鸟颇为担心,才不顾一切地冲出来,挡住了我的去路。榛鸡在平时看来,是很胆小的,往往还没有接近它,就“扑楞楞”惊惶飞起。因为翅膀短小,身体胖胖,急遽飞起一定的高度,便借助于山坡的坡势和空气的流动,滑翔而去。
  
在关键的时候挺身而出,母性无敌,母爱高于一切。我呆呆地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母鸟在林中“咯咯”地叫着,似乎在向我示威,同时,它领着自己的孩子们,一步步踱去。没想到,辽阔的山野间,有如此博大的爱,母鸟的担当,把这份爱推向了极致境界。
  
爱,无处不在,这时候,我便得到了阳光的抚爱。森林沐浴在纯净而明亮的光芒之中,让生命步入辉煌。
  

  

  
小时候,我怕黑,尤其在黑夜来临的时候,便觉得有个阴影飞临心间。这个夜晚的宁静是很可怕的,偶有“呜噜噜”的一声,很像哀号的声音传来,让人头皮发麻,头发根发奓。
  
这声音沿着森林的边缘游走着,仿佛那是孤苦无依的灵魂,借助着人形的躯壳,用这种悲歌在倾诉着心头之苦。这种声音发自于森林之中,就好像是一大块黑色的幕布,密密实实地罩住了整个森林。这种声音不会再让人有愉快的遐想,相反,这声音让人对森林产生巨大的恐惧,从而有了敬畏感。那是一个庞大而又漆黑的山体,由于坎坷,由于阴森,让人不得不拒之千里之外。即使是白昼,我也只能偷偷地向那里眺望,那一座远山仿佛在天边挂着,像一钩弯月那样轻巧,完全没有了山的概念。山峰还是那个山峰,却被天空染成了蔚蓝。
  
在遥远的森林里,我依稀听见清脆的破空之声。那是什么声音,如此的犀利,如此的尖锐?那是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手持利斧,在砍伐着树木。他头发茂密,骨骼精壮,他知道,只有砍树,才能换取生活的富足,才能换取所需的一切。这个男人一身黑红的皮肤,好像得到了更多的太阳青睐。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放出“滋滋”的声音,这种吸纳,是一个男人的天性,或许什么也不是,只是一种现象。有时候,一种声音,让我们产生多种理解。阳光烧灼的声音也是如此吧,就像烧炭上的肉在被烤焦烤熟放出的声音。男人一身健壮的体魄,仿佛得到了大山的恩赐。大山不会夺下他手中的利刃,只能不断传播着令人心颤的声音。
  
一无所有的男人,没有什么放不下的。贫穷是最让人可怕的,远胜过森林之中的敬畏感。伐木的声音在世间炸裂,轰隆隆的巨响,地动山摇,那些自然的伪装,在如此暴力下,显得弱不禁风。森林在这样震撼的声音里颤瑟着,绝望着,树木一棵棵倒下,五体投地,顶礼膜拜于男人的脚下。
  
那一个砍伐季,是森林的噩梦。森林一直都在学会觉醒,并且常常把希望寄托于黎明,尽管山里的黎明来得晚一些,可是它毕竟来了。
  
这片森林的过量砍伐,导致了这里的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天山体滑坡,阻塞了公路。当人们来到滑坡现场,却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个声音。没有错,是声音,而且是乐曲声,那是一曲斯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这个声音竟然来自于泥土之中。很快,人们从泥土之中,挖出了一辆车,车里正在播放着这首乐曲……
  
生活贫困时,要向森林伸手索取,森林就在身边,取来也方便。生活富裕了,我们该给森林一些补偿时,却发现森林已经离我们很远很远了。那里依旧有鸟鸣,那里依旧有阳光,那里不再有人类。
  
人烟近了,森林远了,这个世界的梦刚刚开始。
  
梦是有声的,即使是梦中呓语,也让我们醒来时想去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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