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暖】九哥的福宁书院（散文）

九哥，福宁书院的主人，姓刘，名字福林。福宁书院的福宁，取九哥名字的谐音，福还是福寿安康的福，林改为宁静致远的宁。
　　
早在两三年前，我就听好友说起福宁书院，说起九哥。后来，在抖音里刷到了九哥的福宁书院。在视频里，福宁书院集书香、雅致、清远于一身。她就像一首美丽的诗篇，一段流淌的梵音深深吸引着我，让我一次次驻足凝眸。在这期间，我动过很多次前往福宁书院的念头，但都因为各种原因，未能成行。后来，我对自己说：不着急，福宁书院一直在那，我早去晚去，她都会等我。一直不能相见，说明我们之间的机缘还未到。
　　
这不，机缘说来就来了。
　　
12月8日晚上，收到好友微信消息：人呢？明天休不休息？
　　
看到消息，我还没来得及回复，就接到好友的微信电话：“明天是不是休息？没事的话去福宁书院玩。”
　　
“好的好的。明天有事也不做，就去福宁书院！”我想，这一定是我用五百次的凝眸换来的一次机缘，我岂能错过。
　　
从流潭公园出发到福宁书院，一路上空气都是甜的。在我心里，冬天，除了等一场雪是浪漫和美好的，其余时间都是与萧条和冷寂相连。可是，在去往福宁书院的路上，我给已经过了大雪节气的冬天用了明媚，灿烂，繁华等词语。真的，我这样说，一点也不夸张。第一眼惊艳到我的，是流潭公园里的垂柳，前不久还青翠欲滴的树叶，不知道哪一天悄然换了底色，一抹明亮的黄掠夺了树叶周边的绿，让原本清绝的颜色，变得流光溢彩雍容华贵起来；仙下河边的两排杉树也红了，红得犹如天边翻滚的云霞，照亮了天空，燃烧了仙下河里的河水，也明媚了这个冬天；路边的丛林里，偶尔会冒出几棵红叶树来，红叶的红和杉树叶的红不一样，杉树叶的红是一首绝唱，是一种历经千帆过后的大气磅礴，而红叶的红，犹如新娘子脸上含羞带怯的胭脂色，美得夺人心魄，让人欲罢不能。原本沉郁的丛林，也因毗邻这几棵红叶树，变得光亮通透起来。一路上，栾树，银杏树，梧桐树，紫薇树，都蜕变成了各种不同的黄色，仿若一盏盏温暖的明灯，牵引着我们一路向前。道旁，白的芦苇，青的麦苗，绿的油菜，还有一些叫不出名的植物，都托举出了它们最美好的颜色，把这个冬日装扮成了五彩斑斓的童话世界。随着全球气候变暖，冬天，不再只属于雪的童话，还属于这些努力绽放自己的植物。
　　
车子经过百转千回，在上午十点左右，我们一行人来到了福宁书院。
　　
福宁书院，隐于深闺。直到车子停在书院门口，我才知道目的地到了。福宁书院的门头，是由青砖灰瓦砌筑而成。门头上面缠缠绕绕爬满了缀着黄叶的紫藤，紫藤是穿过地上古色古香的坛坛罐罐悠悠然然爬上来的，几缕垂挂下来的蔓藤像黄色的铃铛在风中摇曳。这让我想起了四月的紫藤花。门头下面，是两扇古色古香的实木院门，院门的上面，赫然写着“福宁书院”四个红色的大字。门头两边的墙体是镂空的，用青灰色的布瓦砌筑成一个个漂亮的菱形，院墙上面摆放着几个具有年代感的坛子。站在书院外面，也能看到里面的风景。只是一眼，我对福宁书院更多了一份喜欢。好一个低调，内敛，雅致，不与世争的小院！
　　
踏进福宁书院，俨然一股江南园林的味道。迎着大厅门口摆放着一口大水缸。水缸里，挨挨挤挤长满了铜钱草。这些铜钱草经历了几场清水霜后，都显得无精打采萎靡困顿，但它们还是努力向上生长着。大厅上方，翘角飞檐，雕梁画栋。大厅外墙，下半部是实木，上半部是木制的方格镂空，富贵黄的颜色泛着悠悠的古韵。细闻，还有一股淡淡的木质清香。大厅大门两边，写有一副对联：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望天边云卷云舒。
　　
这副对联，写实，也很写意。坐在大厅门口，看庭前紫藤花花落如雨，任紫藤花暗香盈袖，这样的岁月，该是多少游子心神向往的心灵栖息地啊！走进大厅里面，内心的浮华瞬间沉静下来。大厅左面的墙壁边，摆放着一把深蓝色的古吉他和一个丰腴明丽的非洲鼓，再往后，左边墙壁上挂着一排深色古朴的壁柜，柜子里摆放着神态各异的茶具。壁柜中间是一张古色古香的茶桌，茶桌上有各种茶壶茶具。这些古旧的东西，在我眼里，都是古董，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桌子靠墙的一端，盘踞着一座小山，山里面有源源不断的水流淌进茶桌上面的小溪里，小溪里有几尾悠然的红鲤在摇摆。那叮叮咚咚的流水声，仿若穿过尘世的梵音，洗涤着我们的心灵。大厅中间，搁着一架典雅的古琴，好友用手指在上面轻轻划拉一下，就流泻出一串悦耳的琴音。只可惜了，我们都不会弹琴。最后出场的，是大厅右边墙壁上与屋顶比肩的书柜。书柜里有很多名著，有各类杂志，还有很多本土作家的作品。随便拿出一本，就能让人爱不释手流连忘返。书院，是一定少不了书的。书，才是她的灵魂。书院有书的地方不少，大厅右边的偏房里也有很多好书。
　　
出了前面的大厅，是一条铺着青石板的滴水走廊。迈过走廊，推开门便是一间清幽雅致的酒厅，酒厅里陈列着许多高矮胖瘦不一的酒坛子。这些酒坛子虽然体形大小不同，但都拥有一个圆鼓鼓的肚子。每一个酒坛的头上，都顶着一抹浓浓的红色，看上去像一尊尊敞着肚皮的弥陀佛。我不知道，这些酒坛子里有没有酒，但它们让我想起了一些文人墨客和历代英雄豪杰。自古以来，英雄和大文豪好像都和酒有关。就像杜甫诗句里说的“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酒，能给人胆色，也能给人才气。但，不可饮酒过度，不然就成了惹人讨厌的酒疯子。酒厅左面，是厨房。厨房的门口，也有一副对联：
　　
柴米油盐酱醋茶
　　
茶酒花香诗书画
　　
厨房里是生活，是生命的保障。杨绛先生说：行走人间，无非是烟火里谋生，月光下谋爱，文字里谋心，音乐里谋魂。生活，永远摆在前面，没有柴米油盐酱醋，就无从谈起琴棋书画诗酒茶。
　　
从酒厅出来，后面是雅园。雅园里有一条长长的铺着石板的小径，小径两边，藤萝悬垂，翠竹环绕，月季弄影。入冬的月季。虽然已经过了花期，但经过九哥精心造型之后，它们柔媚修长的枝条和翠绿的叶子，在冬日里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雅园小径两边，分别设置了风情各异的小亭间。小亭间里，朋友们可以推杯换盏，可以吃酒品茗，还可以听雨闻鸟鸣，醉卧清风明月里。雅园里，还有一间专供喜欢写字画画的朋友挥毫泼墨的小居，小居里有书案，书案上摆着各种毛笔和纸张，还有一副刻着诗文的竹简。书案两边是书架，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各种书籍。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朋友们可以尽情地做最纯粹的自己。雅园一隅，还有一方小小的水塘。水塘里，流水不动，落叶无声。整个书院，只在这里，才看得到一点点冬天萧条的味道。
　　
穿过雅园，就是后院了。后院也有一副对联，这副对联是我最喜欢的一副，也是最温暖人心的一副。后院的对联是这样写的：
　　
客来做到水长沸
　　
人去依然茶不凉
　　
人去茶不凉，说得多好啊！现实生活里，看到太多的是人走茶凉，人未走心已远，在这里突然读到人去茶不凉，我瞬间就破防了。福宁书院的几副对联，没有空洞的喊口号，也没有咬文嚼字的高深。在这几副对联里，我读到了九哥对生活的态度和对朋友的虔诚。后院里有一个用青砖砌筑的大凉亭，凉亭里安放着一张可供二十来人喝茶聊天的玻璃长方形桌子。桌子上铺了一层明亮舒缓的缎布，上面摆着各色小花。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布置，便溢满了诗意和闲情。走出凉亭，后面的花花草草便直接面向田园，回归了自然；走出凉亭，福宁书院也由典雅转换为旷达高远。
　　
噢，忘了说，大厅左边的偏房里，还有很多唐装汉服。把福宁书院认认真真读了一遍之后，我们一行四个女友嘻嘻哈哈换上了汉服。衣服换了，肯定是少不了一番臭美拍照。爱美之心人皆有嘛。
　　
看完，拍完，也差不多到了吃午饭时间。我信步来到厨房，想看看饭做的怎么样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厨房里只有九哥一个人在忙碌。看到九哥一个人在忙，我很惊讶地问九哥：“厨房里就你一个人吗？”
　　
“额，本来喊了村里的一个人来帮忙的，但她没有来。”九哥不知道低着头在找什么，用很小的声音回答我。
　　
“需要我做什么吗？”我问九哥。
　　
“那你帮我调一下猪脚煲莲藕汤的味吧。”九哥没有过多客气，只是短短地迟疑了一下。
　　
我去厨房的时候，九哥已经做好了三个锅仔和一个莲藕汤，剩下的，我只是简单帮他煎了一个鳊鱼。一起去的朋友都和我一样，以为九哥有人帮忙做饭，当知道九哥一个人在忙的时候，他们也一起加入了厨房。厨房的人多了，气氛也热闹起来。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人呢？”有人问九哥。
　　
“因为我坚持回老家做这个院子，老婆和孩子都不理我，都离开我了。”九哥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很轻。但我听得出九哥声音里的伤感和失落。
　　
后来，我问九哥：“你建这座小院的初衷是什么？”
　　
九哥说：“初衷很简单，就是想老了，有个自己喜欢的地方残喘余生，还可以和一些同频的人，志趣相投的人有个地方喝着过期的啤酒，讨论这苟且的人生。更想把自己所学到的，看到的，领悟到的一些生活，人生的元素，通过一个空间的形式体现出来，也想通过一个磨炼的过程提升自己对本性的认知，也想在余生做一件美好的也能让自己也感动的事情，我也想替很多人圆一个院子梦。”
　　
九哥的想法，是我们这些喜欢文字的人的想法，大多数的人是不能理解的。如果一个人拿着两个两百万去做生意买卖，即使亏得血本无归，人们也会理解他，认为是他时运不济，经营不善。但如果你拿着两百万去做情怀，在你没有成功之前，人们会觉得你是疯了。情怀是一种精神上的富有，人们看不见，也摸不着，让他们去理解，确实有点强人所难。即便是自己的亲人，也不能拿着亲情去绑架他们。在人的价值观里，分现实主义者和理想主义者。追求现实，是一个人的生存之道。追求理想，做自己，这条路注定是孤独的。一个人有孤勇天涯的决心，就要有自渡的能力。我知道，九哥有这个能力。在他的诗里，我读到了：许我/端坐于岁月的长廊/在思念的路上送走冬寒/在深深的期盼里/淡忘了沧桑的流年……
　　
福宁书院，占地面积1500平方米，耗时七年建成。福宁书院，从规划，到设计，到室外建筑，再到室内装饰陈列，全凭九哥一个人，一双手，七年如一日昼夜辛劳创建。九哥是一名优秀的退伍军人，共产党员，还是摄影和诗歌爱好者。九哥能坚持这么多年，凭的是他骨子里军人特有的钢铁毅力，九哥能坚持这么多年，还因为他对生活独有的热爱。这七年的时间里，九哥不仅付出了财力和精力，也承受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压力。福宁书院的诞生，也是九哥的涅槃重生。站在书院的雅园里，我能感知到书院里流淌的不仅仅只有书香和诗意，还有九哥浓郁的人文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