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父亲
“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忘不了一声长叹半壶老酒\盼儿归一袋闷烟满天数星斗\儿只有轻歌一曲和泪唱\愿天下父母平安渡春秋。”每当我唱起这一首感人肺腑的歌——《父亲》,我总是热泪盈眶。想起远在家乡的父亲,我不能端汤递水,嘘寒问暖,侍候于堂前,心中涌起无限的愧疚!
合浦一别,天各一方。我们父子本来就是聚少离多。又何况此番两广之行,我是投奔宗长谋职的。孰知宗长未能安排我就业,倒是父亲说动了学生,收留了我,让我有个安身之所,从此能安逸生活。
广州的宗亲小聚,南宁的宗族大会,还有北海东兴之行,尤其是界河的“偷渡”,让我们饱览了山海风光,特别是异国(越南)的风光。我们一行六人:父亲、小聪叔、周容弟、我及内眷,玩得很是舒心。却不知好景不长,周容弟携友首先离广北飞西安而去;不几天,父亲、小聪叔也离我们赴南宁飞回温州。临别之时,我们相送一程。当时在车上,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不禁眼泪潸然而下。此番一别,天涯海角,不知何日方能父子团聚。思之伤悲,念之心酸,于是在我心情极度悲恸之时,吟下了《父子别》一首长歌。
父子别
落叶纷飞望长亭,箫声又伴雁声鸣。
老来父子能几聚,寂寞行客难成行。
老态龙钟悲身影,关山路遥愁前程。
古来送别闻折柳,如今离析听泣声。
一声马鸣向远山,父子相向话叮咛。
前路崎岖多珍重,生活艰辛少豪情。
逢山遇水要当心,知冷知热靠亲朋。
逍遥快乐只一时,勤劳节俭能终生。
一声箫鸣悲远行,万里关山响驼铃。
少壮相携极乐客,老成作伴父子兵。
龙潭争渡心连心,虎穴勇闯情依情。
刀山嶙峋并肩上,火海泛滥携手行。
一声雁鸣落长亭,父子分手涕泪零。
天各一方不聚首,地分九州难为情。
天涯羁旅云帆淡,异地相思星月明。
韶光易逝悲白发,流水无情叹伶仃。
春去秋来红颜老,云卷云舒胆心惊。
西风落叶只生悲,明月关山徒增伤。
孤鸿失群添落寞,亲情离析更凄清。
此去关河十万里,山高路远难聚星。
朱自清的《背影》感动了几代人,他当时的心境既是我的心境,伤痛不已,酸楚不已!
如今父子离却多年,几度春秋,天涯羁旅,不胜孤苦。尤其是父亲,毕竟是年事已高,虽然精神矍铄,但是龙钟老态已然显露无遗。膝前虽有满堂子孙还有曾孙绕膝,我却不能伺孝尊前,实乃凄楚!每当月圆之夜,皓月当空,相思千里,虽有良辰美景眼前,却等同于虚没。借酒浇愁,何以慰藉这两地相思?
于是,我只有悲离之情。妻总在逢年过节催我寄家书回去,只能以此聊表思念之情。鸿雁传书,怎奈千里之遥;尺牍传情,怎奈纸短情长!我寻思,写一些文字,以此,当作孝道,更为安慰我那一颗天涯零落,思乡念亲迫切之心!
一、云岭旺族的翘楚
云岭是山青水秀,钟灵毓秀的地方,也是闻名遐迩的鸡鸣三县之乡。山高林密,风光宜人;人杰地灵,英才辈出。著名的风景名胜有寒坑三潭,陶姑古洞,避岭风光。杰出人才要数三房太潘舜臣了,故乡尊称他为“舜臣太”。领兵平三番之乱,官至总兵。功成名就,解甲归田,赢得了生前身后威名。
我们家族属于四房,在云岭是旺族。曾祖父潘奋发,私塾教师。心地纯善,执教杏坛,教书育人。那一年两个小房族造孽、搬案(械斗),一条小巷成了凶险的鸿沟。曾祖父为了劝两家息斗,不幸惊动枪手,火枪走火,伤了息事宁人来劝架的曾祖父。铁沙子射中头部,曾祖父当即昏死过去,以致三四天不苏醒。两家械斗终于因曾祖父付出了血的代价而平息了,可是,曾祖父却受了灭顶之灾。据说他昏死过去之后,一道灵魂飘升而去,悠悠荡荡到了前山洞洞府之中,见到了许多已故的父老乡亲。后来是亏了金甲神人,驱虎逐之,我曾祖父才得以魂归本位。苏醒过来的曾祖父即央画师,画了驱虎金甲神人图像,制成图腾,以其为大恩,四时供奉,如今云图依然在我伯父家里。
祖父潘田兴(又名潘鸿寿)兄弟五人,后来最小的兄弟过继到垟京某家,如今也是人丁兴旺。祖父于枫林古镇高小毕业,写得一手漂亮的酒杯字,故乡是前无故人后无来者。他的墨宝据说在宗谱里少量存续,我只见过他题写在白鹤殿栋梁上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等字样。可恨的是,梅坡桃炭赶集的人,因炭担起火,烧了整座白鹤殿,还有两棵百年翠柏。祖父美仑美奂的酒杯字也付之一炬,实在惜之。祖父从业小商,专买东洋参、燕窝等补品,走街串巷,风里来雨里去,长年累月经商在外,落下了严重的胃病。在我两岁的时候,故乡打食堂,祖父因胃病卧病不起,祖母背着我去打饭,路上摔了一跤,稀粥与红薯洒了一地,回家怨我祖父。他俩饿了一顿,把捡回的红著都给了我吃。在我三岁那年的一天清晨,祖母要我去叫爷爷起床吃饭。我拉着爷爷的手,却再也叫不醒他老人家,祖父已经悄无声息地与世长辞了。
父亲潘统英,小名昆妹,兄妹四人,三兄弟一姐妹。父亲的弟弟潘绕才,从小就过继给了我的小叔公潘田茂。父亲的姐姐潘芝蕊嫁到南岸山,傻子姑父在姑姑坐月子时,掀被子使我姑姑母子深受寒气,双双染病离世已久。伯父潘绕昆,毕业于平阳师范,回乡后当过村里的会计。他世道熟谙,干事老练,对子侄较为关爱。
父亲小时候聪颖好学,因家境困难,他面临辍学。是宝卷老师硬是动员祖父,让父亲半农半读,一边干农活,砍柴放牛等等,一边读书。由于父亲勤奋好学,往往过目不忘,凝神听教,融汇于心。读小学时连跳三级。后来以十六县第一的优异成绩考入了乐清师范。那次入学路经大荆时,因寻亲张大连,被误认与地主老财的张大连有瓜葛,而遭拘留。后来,终于真相大白,政府还资助了我父亲的路费盘缠。当时刚刚解放,土匪特务活动十分猖獗,也无怪政府严查。父亲在乐清师范的学习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的,门门功课成绩优秀。毕业后赴永嘉昆阳小学任教,工作兢兢业业,解惑授业,教书育人。后来调回本区,在上日川小学任教。期间与我母亲周松竹自由恋爱,结成伉俪。后来又执教过云岭小学、梅坡小学。然后他带薪赴温师院进修,期满被分配在鹤盛中学任教。
二、令人敬畏的严师
我是他的儿子,更有幸成为了他的学生。父亲是一位对学生要求十分严格的老师,不但在课堂上对学生严要求,而且在学习生活上对学生更是高标准严要求。儿童好动、好玩这是天性,在上课的时候,总有思想开小差,做一些小动作的。父亲对不遵守课堂纪律的学生,惩诫是十分严厉的。因此,他任教的班级,学生总是专心致志地听讲,没有一个敢破坏课堂纪律的。所以,他任教的学科成绩是全校领先的。
他对我要求更加严格,一次我上课迟到,可能是课间与同学玩得太开心,以致于忘了上课时间了。父亲也没有严厉批评,只是在抢答问题的时候,我往往先于同学举手,他有意不让我回答。其言外之意是,上课迟到了,应该让先到的同学发言。课余时间里,他另外要我每天写一篇作文。起初,我三言两语拿去搪塞,可父亲总是不让我过关,几次三番地要我重写。我吃了敷衍的大亏,从此之后,每天都认真地写作。从小学到初中,不管风霜雪雨,坚持练笔,这让我终生受益。除此之外,父亲还要我练书法,吹竹笛,可这两样我都不爱好,倒是二胡是我的兴趣,如今亦能拉上几曲。我六岁入学,父亲就教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比如拖地板,洗菜。
七岁的时候,父亲就带我上山砍柴。第一次随父亲砍回一根三十多斤的柴木,至今记忆犹新。后来长大了一点,就参加农活。还带领弟妹们一起做家务,干农活。一家子三千藤地的农活和一年四季的柴火,加上每天的家务——烧饭,炒菜,拖地,洗衣……都是由我们兄妹包干了。
一次兄妹打闹,大妹春秀拿出尖刀在威胁我。我飞起一脚,踢飞了妹妹手里的尖刀。刀头直插入她的门牙缝中,我吃惊不小。还有弟妹们没有好好学习,完成作业。父亲知道了,把我们兄妹几人叫到房里,排成一队,然后揪住我的耳朵,拿着稻镰,严厉地训斥我们。教育我们痛改前非。从此之后我们都变得十分听话,不再打闹。
后来,年幼无知的我,竟然与四同年由打铜板玩到牌九,赌起了火柴。不知是哪里走漏了风声,让父亲知道了。我们正赌得热火朝天之际,他竟然悄无声息地走近了。幸亏小婶子高声叫喊:“‘五雷神’(因为父亲对子女管教的十分严厉,乡亲们给他取的绰号)来了。你们还不快快逃跑!”我们慌忙四散逃蹿。父亲还是不放过我,这一次看起来他是要动真格的了。他一路追我而来,我逃过垅上,躲到六角坪的麦地里,正当我张头望脑之际,父亲再一次追了过来,直追我到了锯板岩。我无路可逃,只好藏匿在锯板岩的岩缝里,不敢大声喘气。父亲追到后,在岩前徘徊了许久。我相信他是知道我躲进岩缝里的,怕惊吓了我,便故意说了句“这小鬼躲到哪儿去了”,然后就返回家去了。父亲是一位教育有方的资深教师,他教育孩子是很注意方法的。
父亲对学生管教严厉是出了名的,都说名师出高徒,父亲督信严师亦能出高徒。据说他在鹤盛中学执教时,后楼住宿的学生一天深夜闹起了“兵惶”——集体惊悚而呼喊不止。据说,部队“兵惶”连枪都镇不住的。鹤中学生的“兵惶”,那夜值夜老师用哨子也无法压得住。然而,当他们听到父亲的板拖(木屐)走过的声音后立刻一片安静。此事后来在校园里传为神话。范进中举发疯,请了其平时最惧怕的岳父泰山来,终于镇住了他的失心疯。我想鹤中学生的“兵惶”,也只能由平时他们最敬畏的老师才能镇得住。
父亲的严厉是出了名的,他也不象有些人那样,大声斥骂甚至动手打。只要有恶作剧的学生在别的老师的课堂里闹起来,他轻轻地走近教室,学生们就会一片安静。平常他只是瞪瞪眼睛,最多也只是“五荚栗”(用指关节轻轻的敲脑壳)吃,学生就不敢了。他十分崇尚杀鸡儆猴的治人方法,也叫杀一儆百。凡是学生中不守校规的有我在内,他就拿我杀鸡儆猴。把我们一排罚站在讲台前,然后拿起红笔,要圈我的嘴巴。那是因为我们上课说闲话,其实没有真正圈我的嘴巴,只是吓唬吓唬我们,别的“同伙”可吓得不轻,从此再也不敢自由散慢了。
三、风流倜傥的才子
父亲是一位风流倜傥的才子,知识渊博,学富五车。作为一位资深的人民教师,他不但专业科学文化知识深厚,而且触类旁通,还教过我们音乐、体育等学科。
他当时教唱我们现代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唱段,至今几十年了,我们还会唱得下来。那“共产党员,时刻听从党召唤,专拣重担挑在肩,一心要砸碎的千年铁索链,为人民开出万代幸福泉”歌词与唱腔旋律,我们至今深深地记得。
那时,他身强力壮,正当壮年。学校组织文宣队,经常到田间地头为开荒造田的农民演出。他独挑主角,饰演英雄扬子荣。演出之余,他常常把道具驳壳枪带回家里,挂在墙壁上,我们兄妹趁他不在家的时候,也佩上驳壳枪显威风一阵子。
他会弹风琴,演奏京胡,自己弹拉,自己演唱。每当他的京胡拉响,总有许多的乡亲前来凑热闹。见有听众,他弹拉演唱得更是起劲。那些个饰演小白鸽、小常宝的文宣队员,也常来聚聚。演的演,唱的唱,热闹非凡。那些女孩子有事无事总是要来找他,给他以倾慕的青睐。于是,地方上就有许多关于他的绯闻。
他年轻的时候,更是风流倜傥,不用说他长得一表人才,他那谈笑风生的亲切感,令许多年轻女子倾倒。我母亲那时可称得上是一枝美丽的村花,她早就被父亲的潇洒,风度翩翩的白马王子形象所迷倒。于是,他俩从神使左右到花前月下,共浴爱河。因此,早早地就有了他俩的爱情结晶,就有了我。试想,那时我母亲才十八岁,父亲也只有二十二岁。有了他们的爱情结晶之后,他俩夫妻,更加恩爱。天荒地老,海誓山盟,他俩时常深情相拥,说不尽爱情有多么的甜蜜。由于工作,他们常常是离多聚少。经常抽空探望,骄妻幼子,合家欢聚共享天伦之乐。当时我寄养在外祖母家,外祖母视我为珍宝,吃好穿暖,养成一个白白胖胖的胖小子。父亲见我又白又胖,捏着我的小脸庞,说了声“是不是让蜜蜂叮了?”此话至今犹被传为美谈。
后来父亲调任梅坡小学,母亲带着我去探望父亲。看看日渐长大的我,父亲心中乐开了花,心比蜜甜。经常装满了一盆水,让我在浴盆里“游泳”。老师们见了,都非常喜欢我,更羡慕我们这幸福美满的一家子。一位同事就在此时,对我们产生好感,他家有千金一枚,两家就有攀亲的意向,在我的印象中留下了美好的一段姻缘。
父亲不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而且博学多知。他后来改行从事了好多行业。先被抽调到县地名办工作,给新葺小城街道命名,还被抽调去编写县志。以后,他又被调去县图书馆当馆长,特创了全国当时唯一的流动汽车图书馆,送书下乡,赢得了农民们的一致好评。他还整顿图书馆,修建新馆,成立了县图书馆学会。他自己也光荣地评上了研究馆员。他还曾被调到县剧团当团长,改进剧目,送戏下乡,深得广大干众的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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