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张家湖(磁湖)一带,每逢重要节日、续谱、张家太公生日或者红白喜事,都有唱戏的传统。而乡村大戏台就成了楚剧传唱的重要平台,同时也是村民文化娱乐的重要形式。
初识楚剧大概是七八岁的样子,当时的灯塔大队(现青湖社区)的大队部后面有个土戏台,每到农闲时节就会请戏班来唱戏。灯塔大队因为有很多村办企业,相对来说是属于比较富裕的大队了。那时候,娱乐的项目少,能请个戏班来唱戏就是天大的事了。戏还没开场,四里八乡的人就都聚拢来了,戏台下黑压压的一片,周围也是热闹非凡,卖瓜子的、卖甘蔗的、卖棉花糖的、炸爆米花、炸油条的……乡亲们吃着喝着唱着,热闹的气氛往往能辐射方圆几里。
不过现场最开心的还是小孩子们了,在台下追逐玩闹,有时还会偷偷溜到后台看演员们换装。赶着唱戏的档口,大人们往往也会一改往日“吝啬”的习惯,会把一点零花钱,我们就去买东西吃。去看戏是假,去凑热闹,买零嘴吃倒是真的,什么瓜子呀,油条呀,棉花糖呀,感觉就像是过年一样。
大幕拉开,全场一片安静,演员们粉墨登场。请的是黄陂县楚剧团的戏班子,唱的是《荞麦馍赶寿》。台上的人咿咿呀呀的唱着,台下的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却看得是津津有味,有的戏迷还能跟着哼几句:“曾记得我的娘你六旬寿到,姊妹们回家去同贺蟠桃,大姐姐送的是寿轴皮袄,二姐姐四抬盒外加八挑……”这是楚剧《荞麦馍赶寿》中的经典台词。
竟然听懂了,由此,我对楚剧产生了一种朦朦胧胧而又好奇的感觉,直至渐渐产生了兴趣,我对戏的内容也从一知半解到全然了解。
读初中的时候,对语文特感兴趣,教语文的是个姓李的老师,知识非常渊博,课也讲得好。因为喜欢语文课,所以语文这一门成绩特好。我有什么不懂的总喜欢去问老师,从他那里知道了一些关于楚剧的知识:楚剧是由鄂东的“哦呵腔”与黄陂、孝感的语言、音乐相结合而形成的剧种。其形成初期,只在农村元宵灯节时演唱,故又称“灯戏”,楚剧主要流传于武汉、孝感、鄂州;黄冈、荆州、咸宁、荆门;宜昌、黄石,随州十地市五十余区县。是湖北地区具有广泛影响的地方剧种。
读初二那年,我们湾子也唱了一回戏,还整整唱了五天,这可把整个张家湖一带都轰动了。我们湾子小,只有七八户人家,按道理说是没有这个经济实力来唱戏的。竹林湾能够唱一回戏,完全是得益于一个叫张隆兴的人。他其实比我父亲还小几岁,按辈分我还得叫他隆兴爹。在湾子里的人的印象当中,这个人一直都属于“不务正业”那一类型的,五十好几了的人了,其貌不扬,职业呢是个货车司机。你说有儿有女的,做莫事不好,却喜欢唱戏。
但为了“撑门面”吧,湾子的人还是全力支持,每家按人头出了钱,其他的费用都由那个张隆兴的自行去解决。第一天唱的是折子戏《葛麻》,说的是马员外家的长工葛麻,马员外嫌贫爱富,长工葛麻仗义助人,撮合马小姐和穷书生张大洪缔姻缘的故事。那个张隆兴平时看起来其貌不扬的一个人,一上台就判若两人,他把葛麻的正直、机灵、有胆识演得是栩栩如生,台下的戏迷是一边看,一边连声叫好,掌声如潮。一个大家眼中“不务正业的人”,一旦到了台上,做了他喜欢做的事,却让人刮目相看了。我觉得我不爱看戏的人也看懂了,看进去了,觉得还蛮有味。虽说那个隆兴爹拉来的是个“草台班子”,但还是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戏一唱,我们湾子也出名了,隆兴爹人也“红”了,再也没人在背后说他不务正业了。
长大后,也理解了那个隆兴爹吧。他其实就是个楚剧票友,有自己正当的职业,业务呢就喜欢唱楚剧,和一帮子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唱楚剧,“玩票儿的”,不计名利,也不刻意去做专业追求,这样的人还蛮令人佩服的。
真正对看楚剧、听楚剧达到痴迷的程度,是我二十岁的时候。
那年,我在黄石高专图书馆文艺书库做图书管理员,有更多的机会和时间去了解楚剧。知道了戏有折子戏、整戏,还有连本台戏。折子戏是短戏,或是从整戏里抽出的较有名的情节片段。整戏就是有开头有结尾的情节完整的戏。连本台戏是比整戏内容更多的,通常需连续几天才能演完的大戏。对戏迷来说戏越长,当然越过瘾。
再加上,我二婶娘是个楚剧谜,每天晚上她家的收音机里放的都是什么楚剧《小姑贤》、《白扇记》、《百日缘》、《荞麦馍赶寿》之类的。每当“曾记得……”、“耳听得……”、“你听得勒……”,熟悉而又动听、热烈而又亲切的锣鼓敲起来,悠扬的胡琴拉起来,配上地道的乡音乡调,觉得真是一种美的享受,我如痴如醉地沉迷在楚剧里。从录音带和录像带里有幸欣赏到了汪玲陔、关啸彬、姜翠兰、张巧珍等楚剧名家的精彩唱段。他们唱念做打,声情并茂,在我们这些门外汉看来,确有一番韵味。
随着经济的发展,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张家湖一带每年请戏班子来唱楚剧的越来越多,戏台呢也是越做越好,其中尤以张志和纪念馆对面的戏台做得最好,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何祚欢曾说过:“楚剧是一个顽强的剧种。”一百多年的积淀与传承,让我们在乡音乡调里沉醉吧,看演员们一个转身,几步圆场,三尺水袖;看他们一怒,一笑,一娇羞;看他们演绎世间姻缘,人生百态,爱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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