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被遗忘的优惠卡 （散文）

“人生如包子，外皮虽然普通，但里面的馅料丰富而变化万千。”这是我对于珑小丽包子的第一印象。
　　
那一天，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微风不燥，上了一上午班，工作有些忙，肚子有点饿，我想在附近买点现成的吃，不打算做饭了，中午休息下。我骑自行车一边走，一边望望两边店铺，盘算着买点啥好呢。突然，一个清新的招牌进入了我的视线——“珑小丽包子”。
　　
店面不大，里面的香气扑面而来。看着那些整齐排列的各种包子，有翡翠绿的韭菜鸡蛋，有鲜嫩的牛肉大葱，还有我最爱的豆沙红糖馅……我犹豫了一下，选择了三种我最喜欢的味道。
　　
当热气腾腾的包子端到我面前，我仔细地观察它，外皮饱满，细腻光滑，轻轻咬一口，满嘴的香甜与鲜美瞬间弥漫开来。那一刻，我仿佛忘记了身处于喧嚣的城市，而是回到了小时候，姥娘为我蒸小包子的日子。
　　
吃完后，我与老板娘聊了一会儿，她告诉我这家店是全国连锁店，无论面粉还是肉菜馅料，都是由外省厂家统一配制，用的都是秘传的做包子的方法，每一笼包子都是尽善尽美，品质过硬，每一个包子倾注了她的无限心血。她的话语中，满是对包子的热爱和对生活的执着。
　　
在那之后，我几乎隔段时间都会来这里，品尝这里的包子。渐渐地，我也成为了这里的老顾客。有天老板娘建议我办一个优惠卡，存200元就可以打九折。我想了想，觉得这里的包子确实值得，于是办了一张。
　　
每次使用卡片，我都会有种小小的成就感，仿佛这不仅仅是一张卡片，而是我与这家店、与珑小丽包子之间的一个纽带，余额假若不多了时，老板娘就提醒我再续费。回想起来，那样的日子，真的很简单，很美好。每次都有那么一个小小的期待——那就是去珑小丽包子店，享受那一刻的小宁静与小满足。
　　
伴随着时光的流逝，生活总是不断地带来变化。我们企业正在扩建，工业园像一块正在成形的拼图，每天都有新的变化，新的建筑如雨后春笋般崭露头角。这些新变化预示着一个新的开始，但同时也意味着许多习以为常的日常将会发生改变。
　　
我可以清晰地记得那一天，办公室的窗外，传来了机器的轰鸣声和工人们忙碌的叫喊声。公司开始北迁，所有的车间都要到新的工业园区上班，总部只留下办公区。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与车间员工说再见，那些曾陪伴车间员工的日常渐渐远去，就像潮水退去，留下的只是沙滩上的足迹。
　　
在这之中，珑小丽包子店也不例外。“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厂吃厂”是我们这里的一句老话，意思是生活中总是要依赖环境去生存。老厂区员工的数量骤减八成，珑小丽包子的日常生意也受到了影响。对于我而言，那个曾经常去吃饭的地方，渐渐地变得冷清。
　　
某天，当我再次走过曾经的珑小丽包子店，那熟悉的店面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招牌。据他们说，珑小丽已经搬到城南的财富佳苑小区附近。心中五味杂陈，既为她的新开始感到欣慰，又对那已经逝去的日子感到留恋。
　　
那张优惠卡，我一直放在钱包里。
　　
随着生活的脚步，我又找到了一个新的小蒸包好去处——“小花蒸包”。位于我家小区附近，这家店虽小，但每次经过都能闻到那令人垂涎的蒸包香味，如同一个温暖的拥抱，让人感到心安。
　　
第一次走进“小花蒸包”，我被那种亲切和家的感觉所吸引。墙上挂着各种手绘的菜单，每一种蒸包都像是店家的一份心意，每一笼都充满了期待。老板娘说她名字就叫小花。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她说她蒸的小笼包不是连锁店的包子，都是她自己采购本地的“信鸽”面粉，在放心肉店买肉，在批发市场批发蔬菜，自己配馅儿。小花告诉我，这里的蒸包都是她亲手制作，每一笼都是她对这份手艺的热爱和坚守，真正地做到个大皮薄。她每次跟客人交谈都是那么热情，仿佛每一个顾客都是她的老朋友。
　　
“小花蒸包”的品种并不比珑小丽少，而且每一种都有它独特的味道。为了方便常客，她也推出了优惠卡服务，于是，我又办了一张新的卡，仿佛又找到了吃珑小丽包子的感觉。
　　
但好景不长，疫情如同一个冷酷的巨浪，席卷了整个城市。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变得冷清，小吃店更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小花蒸包”也不例外，生意一天不如一天。
　　
我们企业也受疫情影响，常封控到厂区，一连好几天不回家，三餐都是公司工业园餐厅运到老厂区里供应，饭菜只能是吃饱，可想而知的单调和乏味。突然一天，电话响了。是小花！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说她决定关店了，要我一周内能去清掉卡上的余额。我心中五味杂陈，我下班后走进店里，看到那熟悉的环境，心中不禁有些酸楚。
　　
我清掉了卡里的110元，买了十多笼不同品种的蒸包。老板娘一如既往地热情，虽然她的眼中有不舍和泪水。离开时，她送我到门口，说：“谢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希望未来还能再相见。”
　　

　　
二
　　
有次驱车去城南办事。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突然想起珑小丽包子店也在附近，就拐了个弯，按手机上提示的定位，来到了久违的珑小丽包子店。
　　
店面装修得更加时尚了，但与我记忆中的温馨小店还是有些差距。走进去，那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不过，让我有些惊讶的是，原本生意兴隆的珑小丽现在显得有些冷清，空无一人，也没有像之前有店员热情招呼。
　　
听到我的招呼，出来的还是那个胖乎乎的老板娘，之前笑容满面的脸显得有些疲惫，她一眼就认出了我，很诧异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这叫怎么说话的？我笑了下，说，去城南办事，拐了个弯，就想再尝尝咱的包子。只是那个老板娘没有因为我说“咱的包子”对我增加热情，淡淡地说，你要哪个？都不多，我要现包。
　　
我选了几笼熟悉的包子，准备结账时，掏出了那张早已被遗忘的优惠卡。
　　
然而，当我付款时，发现卡里的余额并不如我所想。老板娘说卡里的钱不够，如今只剩下8元。我愣住了，我记得清清楚楚地130多元余额呢，若只有8块钱了，我是不会驱车拐弯抹角地找寻到这儿。我试图回想上次的消费，但没有任何线索；又翻了下包内是否有留存的小票，也找寻不到。
　　
我迟疑地说，我怎么记得上面有130多块钱呢。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很镇定地坚持卡上显示只有8块钱。我暗想，优惠卡放置了这么久的时间，放得缩水了，黄瓜茄子寻常蔬菜放久了都会变味儿，看来这优惠卡放久了不仅不优惠，而且……
　　
但我没有与别人吵架的勇气，也没有像姥娘村里被冤枉的农妇偷瓜偷鸡时围在人家大门口狂骂半天洗清白自己的胆量，而且，之前，这人对我还是蛮热情的，因为这百八十块，失了情谊（如果这也算情谊的话），得不偿失。而且在她店里办卡的绝不仅我一个人，和我相同境遇的也有许多人，比起他们来，我也没啥冤的，谁让我当初贪图“优惠”，而办“优惠卡”呢？我于是扫码很听话地付了30多元。
　　
老板娘叹了口气，说搬到这里开店，生意一直不好，开始是疫情，后来是修路，政府没钱，一条公路修修停停，顾客走不到这里来。这一年生意不好，赔了十多万。我听着她的叙述，心中五味杂陈。
　　
我安慰她说，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离开时，老板娘热情地说：“知道地方了，以后再来。”我点头笑应，但心中已有决定，或许不会再来。不是因为那少了的余额，而是因为生活中的某些变迁，让曾经的美好略显苍白。
　　
她送我出店门，看我上车，摆摆手。我心中却有些隐隐的失望。那张卡，虽然只是一小片塑料，但它承载的是我对珑小丽的情感和回忆。失去的不仅是那一部分的金钱，更是对曾经美好的信任和情怀的失落。
　　
生活中，我们常常会遇到许多转折和变迁，就如珑小丽包子店的搬迁、小花蒸包的关门，以及那份稍显迷茫的珑小丽包子的重逢。这些都是生活为我们布下的一幕幕戏剧，让我们深深地体会到人生的无常和命运的多变。
　　
但正是这些变迁，让我更加珍惜现有的时光和人情。小花老板娘的那通电话，虽然是在告别，但更是在展现她的真诚和对顾客的尊重。而珑小丽的老板娘，虽然精明能干，但却用小聪明，缓冲经营上的困难，小店的经营前途光明与否未卜。
　　

　　
2023-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