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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鲁】红葡萄,紫葡萄(散文)

葡萄是有个性的,它一直两只手紧紧抓着枝干,平衡点很强,不让自己掉下来。葡萄熟悉从外面过来的第一缕风,这缕风一进村庄,秋天就跨过门槛,走入各自的家。葡萄很稳重,不会被风带走一片羽毛。有时候,葡萄散发的体香,招来一只,两只,一群蜜蜂。在昆虫家族里,葡萄不讨厌蜜蜂,还有蝴蝶的造访。通常,它们彼此成全。葡萄灌浆了,汁液浓厚,皮薄个大。一颗长相俊美,颜值极高的葡萄,在农贸市场上,那么一站,很快就吸引一大批欣赏的目光。
  
我认识葡萄,要从年少时说起。当年,祖父在附近的村落说大鼓书时,枯藤老树昏鸦,斜阳挨在西边山巅,祖父扛着几棵葡萄树,摇摇晃晃回到院子。拿出铁锨在墙角挖几个坑,将葡萄树栽下,打来老井水,浇灌一番。填土,踩实。葡萄树是弯弯曲曲的,不笔直。我对葡萄树很陌生,也没放在眼里。风来雨去,葡萄树有一天抽出嫩绿的叶片,枝蔓攀附在石头墙上。祖父呢?每天来看一看,蹲下身给它修剪,梳理。隔三差五倒一点农家粪喂上。
  
不久,葡萄树繁衍成一树的枝叶,葱葱茏茏的,在老房子的甬道形成一片绿荫。开花了,葡萄花不大,米粒似的,不仔细观察,看不出那是花儿。七夕那夜,圆月当空。祖父叮嘱我,躲在葡萄树底,听牛郎织女相会时说的悄悄话。我和弟藏在葡萄树里,腿都站麻了,也没听见两个人的谈话声,无奈,我心向明月,明月本无心。
  
问祖父是不是撒谎?祖父笑了,虽然牛郎织女是民间传说,却也不乏是坚贞不渝的爱情。我不然,我有一个想法。牛郎不该把织女留在人间,织女贵为仙女,不染凡尘,这种爱情不是爱情,对织女是莫大的伤害。以至于千百年来,彼此仅仅在七月初七这一天,世间无数喜鹊飞往银河,在银河之上搭起一座鹊桥,二人才得以相聚。多年以后,历尽千帆归来,我深谙牛郎织女的爱情神话,它在某种意义上,已经不是神话,它有着童话般的美丽,辽阔,宁静致远。我想起一句千古诗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葡萄长在大地上,长在村庄的一处院子里,也长在人的心中。野生葡萄,我们大山上有,口感发涩,果粒小。不少山区,人们在秋季翻山越岭采摘,带回来后,酿造葡萄酒,留着自己喝,有乡村的一些酒作坊,收购大量野葡萄,成酒后出售。我十几岁上,大概是十二岁左右。距离我们屯七里路远,有一家酒作坊。也没什么名号,木板横陈的牌子立在门口,上面仅仅是“酒作坊”三个毛笔字。字体也不规整,扭扭捏捏地像几只蚂蚁在爬。祖父带我去买酒的,我不知道葡萄酒什么味道,祖父会品,他用瓷碗舀一些葡萄酒,抿一口,咂吧咂吧嘴儿,闭上眼,再回味一下。点点头,我就明白。葡萄酒做得是否成功。乡野酒坊,卖得酒不贵也不便宜。每次打一回酒,祖父要花费几个晚上唱大鼓书的收入。祖父觉得也值了,我想喝酒的,祖父不让。我读高中的时候,才喝到葡萄酒。父亲承包屯里的一爿果园,春天,父亲在镇里买了一批葡萄树苗,将果园统统栽上葡萄树。拉上电线,按了一盏二百瓦的灯泡。盖了一间窝棚,父亲就睡在里面,看护葡萄园。秋天,葡萄大丰收。一家人挑选质量好的,父亲骑自行车托着两大铁篓葡萄,在镇里那条街蹲点卖,中午在街边买两个馒头,就着从家里带得咸菜,就是一顿。有时候,日落西山才收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院里。车把上会多一块五花肉,几只火烧子,抑或一扎芹菜。进了屋,父亲掏一捧糖果,放在桌子上。日子有滋有味,添了很多乐趣。
  
葡萄卖到最后,剩一部分如果不及时处理,就坏掉了。父亲用来酿酒,酿酒的缸,以往腌渍过酸菜。母亲熬了一锅热水,把大缸泡了半天,刷子一点一点刷净,抹干。葡萄酒的原始制作工艺,葡萄,白糖,原材料备齐。制作的过程没有白酒复杂,可以说很简单。把葡萄去皮,放在缸里,撒白糖。比例得当,不多也不少。做好后,封上缸口。一周上下就可拆盖,开了盖子,葡萄酒的芬芳,四级风似的扑来。农家酿的葡萄酒,基本没酒精,喝多了也醉人。我想起唐.王翰的诗作:“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明.徐渭:“自从初夏到今朝,百事无心总弃抛。尚有旧时书秃笔,偶将蘸墨黠葡萄。”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葡萄,《汉书》作蒲桃,可以造酒,人哺饮之,则陶然而醉,故有是名。葡萄原产地葡萄原产于西亚地区,在西汉时引入中国,现在中国河北、河南、山西等各省均有分布。
  
葡萄也是有历史,有身份的。背景很强大,比我活得通透,威风八面。我在人世,做不到玲珑圆润。也无后台也无资本,走到哪脱不了打工人的标签。不像葡萄,熟了,被一只手轻拿轻放,盛进不同规格的器皿。标上不一样的价位,坐车,搭飞机,在大中小型商城,市场,大大方方见过各种层次的人。男人女人,穷人富人。高矮胖瘦,美的丑的。葡萄见多识广,内涵丰富。它不会因环境不合适,发出叹息或者怒骂。葡萄更多的是沉默。沉默寡言用在葡萄身上,再贴切不过。
  
祖父睡在山上后,我嫁接到城市,我始终对祖父的话深信不疑,他说,牛郎织女相会在七夕,夜晚葡萄架下听他们窃窃私语,耳鬓厮磨,缠缠绵绵。从小学,初中到大学,一茬一茬的人,路过我之后,各奔东西。我记住了一首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记住该记住的人。老宅院落的葡萄架,早枯萎了。想吃葡萄,去镇市场买。葡萄似乎一下子从我生命中抽走,剥离。往事呢?就像一只茧,夜阑人静时,抽一下,又抽一下。丝丝入扣,一根一根丝线,就是一个一个故事。或平庸,或传奇,或平铺直叙,或跌宕起伏。
  
在小城的秋天,在农贸市场,在水果店,红葡萄紫葡萄,正是春风得意时。一只器皿,托着葡萄的一生。我时常回到村庄,看农家满架的红葡萄,紫葡萄,它们在一场风中,与我欢快的交流。我会在回城时,买一串,抑或四五串葡萄。带回客厅,洗净,码在绘有美丽花纹的果盘内,不急着吃,就那么静静的望着葡萄,以此来祭祀,我已然流逝的青春。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方式,来缅怀过往。
  
生而为人,做一粒葡萄也好,住在高处,经受风雨。和星辰月光拥抱,明哲保身,从不对世界发表意见和建议。陨落或者悬挂,都是一种安之若素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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