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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鲁】读书的故事(散文)

年少时,家穷叮当响,饿不死都是幸运。肚子像个无底洞,总也填不满。父亲母亲皆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土里刨食供我们姐弟俩上学就不错了,至于课外书,想也别想。兜比脸干净,我又偏偏爱读那些所谓的“闲书”。一次意外的机会,我捕捉到一个能让我读到外面万花筒般大世界的“书”。
  
那时候,村委会不叫村委会,叫大队。我读书的小学校就在大队一排黑乌乌的瓦房前面,隔着一条土路。大队旁边开了一家小卖部,我经常去小卖部遛达,有时捏着一毛钱,在小卖部柜台前,彳亍很久,舍不得买。有时只是看看,饱饱眼福,瞅着那些家境好一点的学生,吃一角钱一支的麻花,一分钱的水果糖,咽几下口水。然后,挪到大队这屋。大队干部一早开完会,基本不在房间里。他们的办公桌放着一摞报纸,有当天的日报,也有从邮局订阅的国报。我趁着房间没人,蹑手蹑脚进去,拿起桌上的报纸,如饥似渴地读起来,有一回,读得出神走心,办公室来人也不知道,是大队书记,姓马,马什么不清楚。他进来后,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摆弄窗台的几盆君子兰花。等我听到上课铃声,转身飞速跑出大队部,才发现有个大活人站在窗前。我妈呀一声,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朝学校冲去,身后是马书记关切的话语:“丫头,慢慢走,别摔着。”
  
后来,我有好久不敢去大队偷看报纸,应该是稻穗金黄的十月,学校组织作文大赛,我写了一篇《我的偷书故事》,获得一等奖。谁料,给我颁奖的人,正是那个马书记,他双手递给我一张红彤彤的奖状,笑吟吟的说,丫头,以后想看报纸,叔叔给你安排。从五年级开始,马书记经常借阅书籍,报纸给我。可以说,马书记是我文学世界的第一盏灯。
  
我还有个习惯,喜欢搜集报纸上,短小精湛的文字。有诗歌,散文,心灵鸡汤,也有家庭教育类。订不起杂志报纸,当时的环境下,人使用卫生纸也是奢侈,很多人攒一些旧报纸擦屁股。说你不要笑话我,我就捡过人擦完屁股的报纸,因读到精彩的文章,不忍扔掉,拿剪子将豆腐块剪下来,珍藏在一个日记本内。
  
我邻居家的大牛哥,他在外边干基建活,盖楼,垒房子。有时就回来呆一个月,两个月。不知他在何处淘漉的书,《七侠五义》《西厢记》《天仙配》还有一些小人书。他对书很珍贵,从不愿借给人看。夏天,他在房后一棵梨树下放一张木头床,躺在那看书。我躲在树后,羡慕极了。我怕大牛哥,母亲说他小时候得过癫痫病,虽然好多了,偶尔也会犯一次。癫痫病一发作,整个人卷缩一堆儿,脸色铁青,口吐白沫,像一只抽搐不止的羊。我见过一回,大牛哥癫痫发作,所以,不敢靠近大牛哥,他人并不坏。他那一本一本书,确实诱人。那天,大牛哥照旧躺大树下的木板床看书,我嘴里嚼着一根顶花黄瓜,站在树后,看着他。
  
大牛哥说,你出来吧,早就看到你了,鬼鬼祟祟的,我能吃人咋的?我战战兢兢走近大牛哥,他把一本《书剑恩仇录》往我手里一塞,喏,拿家看去,啥时候看完啥时候给我,记着啊!不许破损,不能折了书页!我如获至宝,捧着那本厚厚的武侠书,在地上转圈。大牛哥的书,只有我能借来,那些年,说心里话,挺感激大牛哥的,他像我的亲兄长一样,暖着我的心。多年以后,我进了城,在城市永久居住。回老家探望父母,惊闻大牛哥受不了频频发作的癫痫病,选择投井走了。记忆里始终有一副景致,大牛哥赤裸着上身,躺在大梨树下的木板床看书。
  
那年月,破铜烂铁,废弃的纸壳子,书报,上下学收集在一起,回家后分门别类,积攒多了用自行车驮着,去乡里一家废品收购站卖。父亲说过,我们捡废品卖得钱,家里不要,可以个人享有。别的孩子有钱就送小卖店,我直接进了乡里的图书馆,买一本《知音》,当时很畅销的舒婷诗集,好像是五元,抑或八元一本。钱不够,多跑几次废品收购站,几番周折,此诗集终于到手。到手后,白天有空读,夜间借着银白的月色读,爱不释手,背在书包里,割草,收稻子,放羊,闲了就读。我小学六年级,便开始写诗,写连我自己也分不清什么体裁的文字。
  
哪有余钱买稿纸?就到卖店买便宜的,一分钱一张的烧纸,回家剪成四方块,用马蹄针引线,串成一个本子。上面规规矩矩写着,张某某文章练习簿。我通常第一遍用铅笔写,铅笔写完,不能扔,再用钢笔,或者油笔写第二遍。这样一来,一石二鸟,一箭双雕,让一本草纸价值上升到一定空间。
  
读中学后,农村的经济复苏,父母一商量,承包屯里一座苹果园。起五更爬半夜打理果园,当年就收益。日子好了,父亲一高兴,隔三差五给我们一元,五角的,零花钱。我办了读书证,一有空就泡乡图书馆。读书的视野和范围也开阔了,《小说月报》《北京文学》《作品》《今古传奇》等,我的处女作,一篇散文在我们小县城的刊物《冰峪》上发表,得了三十元稿费。我全给父亲了,父亲揣着三十元钱,去张屠夫家割了一刀子里脊肉,几根排骨,装了一壶散篓子高粱酒。那晚,我们家吃得是酸菜猪肉馅饺子,炖得土豆排骨,一家人像过节似的,热闹,喜庆。父亲呢?从那以后再也不阻拦我读“闲书”了。
  
一路走来,我由读别人的书,改成自己写书,写给人读,尽管不是轰轰烈烈,大起大落的人生,却安于这份平静,平凡。出过书,上过电视,报纸。有了省市的作协会员证,成了小城的作协副主席,理事。这一切与文学息息相关,更和小时读闲书,爱读书密不可分。读书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对我而言,读书是一颗心灵最幸福的安放。
  
今年三月份,我回村办事,车在柏油路奔驰,春暖花开的季节,驱车六十里,抵达我们原先的大队部,大队改村委会后,盖了四层楼办公。那个喊我丫头丫头的马书记,早就退居二线了。接待我的都是陌生面孔,村委会现在有读书室,光报纸就有好几家。科技书籍,也有文学方面的书籍,好几个大书架,各种图书琳琅满目,却没有了当初趴在破旧的办公桌,看一张报纸的新鲜,新奇感。一打听,马书记头两年因病去世了。心不禁疼了一下,又一下。
  
岁月能带走很多东西,比如青春,初恋,大学时光,但烙印在人心底的情感,永远不会被掩埋,被遗忘。
  
恍惚间,一个女孩,扎着一对羊角辫,在土路上蹲下身,捡起一张一张报纸,坐在一块石头上,津津有味地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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