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家家户户都用上了天然气和煤气灶,土灶已经很少有人用了。但是,我家至今还有土灶,不过只有在过年的时候蒸馒头或者炖鸡贴饼子时,才会用上一次,平常做饭都在煤气灶上。用土灶做饭,就会用到风箱,这个老物件对于城里的孩子应该很陌生,而且对于现在的小孩子可能也比较陌生,因为有些家已经把土灶扒了,风箱就没用了。但是,风箱可是我们童年时期,做饭时必备的神器。
豫东地区,多种植玉米和棉花,这两种农作物的秸杆,是非常重要的燃料。除了这两样,大豆秸杆、花生秧子、芝麻秸杆晒干后也是很好的燃料,不过这几样农作物种植的较少,所以用不了几天。
起初,爷爷跟父亲分家时,只分给了父亲一个土灶,一个破风箱(爷爷买了一个新风箱,把旧的分给了父亲),三个碗,两双筷子,七袋麦子,其余什么都没有了。母亲常说当时家里养了十几只鸡,也没有说分给俺家一只。当时,虽然奶奶于心不忍,但是家里全是爷爷做主,奶奶也没办法。父亲算是白手起家,从当初的一无所有,到如今家里的拖拉机、小汽车、楼房、乃至家里的一砖一瓦,全是父亲一点一点挣来的。每当讲起往事,母亲都要心疼父亲,说父亲这么多年为了这个家没少吃苦受累。
听母亲说,分家时,我还不到三个月,虽然我不吃粮食,但是家里的七袋麦子,根本不够父母两个人一年的口粮。所以父亲就常年在外打工,一来能挣钱,二来能节省家里的口粮。家里仅有的七袋麦子,在母亲的精打细算下,节省着吃,才勉强撑到第二年新麦子下来。虽然有了新麦子,但是家里只有父母两个人的地,还要交公粮和提留款,所以那几年家里没有余粮去换水果、换大米。直到后来重新分了地,有了我和妹妹的地,粮食才富裕起来。粮食富足,一日三餐才能吃饱吃好。
话说,一日三餐,免不了下灶火。下灶火,就得用风箱,不然柴火燃烧不起来。爷爷分的风箱,实在是太旧了,没什么风力。父亲就自己拆开,重新修理一下。想让风箱有风力,老辈人都是用鸡毛绑风箱的风板,但是家里没有鸡啊,哪里去找鸡毛呢?虽然没有鸡毛,但是也难不倒父亲,母亲常说父亲的脑子好使,聪明得很。父亲就找些塑料袋绑风板,风箱拉起来照样很有力,风力跟鸡毛绑的不分上下。这让母亲做起饭来,得心应手,少作了很多难。
起初,我家的灶火,在院子西北角。灶火是用土掺麦秸垛的墙,用玉米秸秆和塑料布搭成的房顶。而且外侧一间大小的地方搭的是牛棚,牛棚和灶火挨着,现在看起来根本不像是灶火。但是,毕竟一个院子就那么大,还要分成两家。东侧稍微好点的灶火是爷爷家的,至少有门窗,空间大。我家的灶火,又矮又暗又潮,北墙上的土每年都会减少,感觉墙都要透了。当时还没有烟囱,每次做饭整个灶火都烟熏火燎的,非常呛人。冬天做晚饭的时候,灶火里就看不见了,不得不开灯。而且外侧的牛棚里,天天要铲牛粪,那头牛还不老实。牛只用一个横棍挡着,牛常常把横棍弄掉,半个身子都露出来。水桶就在灶火入口处,牛常常能把牛粪给拉到水桶里。现在想起来,真是不卫生,但是当时也没办法,庆幸当时还小,不会想那么多。
还有一件趣事,提起来又好笑又心酸。当时灶火里装了一个灯泡,以前的灯泡开关都是用绳子拉的。有次,灯泡开关上的绳子由于天天拉,绳子在铜片处断了,绳子只要断,基本都是在这断的,母亲就去更换一根新的绳子。当时也没有把总闸给关掉,母亲拿着剪子直接去剪开关上残留的那截绳子,母亲感觉身体突然从上麻到下。有常识的都知道是触电了,但是当时母亲不懂啊,还以为是牛在后面踢了她一下。但是回头看看牛很老实的在那站着呢,仔细想想原来是触电了,母亲把总闸给关掉,才顺利更换了新的灯绳。
跟爷爷灶火挨着那一间本来是爷爷家的牛棚,后来牛卖了,我家的灶火就搬到那间牛棚了。原来的灶火就当作我家的牛棚了。这间灶火虽然房顶高点,但是一样没有门,不过光线好了,再也不用天天开着灯做饭了。虽然新垒了灶台,但是用的还是原来那个风箱。起初,灶火房顶是那种旧小瓦铺的,后来父亲挣了钱,把小瓦换成了大红瓦,下雨天再也不用担心灶火漏雨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长到五六岁的时候,就会帮母亲做家务了。七岁的时候,我就学会了做饭。第一次学做饭,记忆犹新。那天,母亲下地干活了,我和妹妹在小伙伴家玩。傍晚时分,他家开始做饭了,看到他母亲做饭,我突然想到我也可以学做饭啊。于是就带着妹妹跑回家,学着人家做饭的步骤,先往锅里放水,再放米,然后再放篦子,篦子上放上馒头,最后盖上锅盖就开始烧锅。刚开始烧锅,引火是最难的,用火柴点了好几次才把柴火点着。然后就使劲往灶膛里送柴火,接种使劲拉风箱。因为没有烟囱,所以黑烟滚滚从灶膛里出来,然后“哄”一声,一团火苗就窜出来了。一个没闪躲,刘海被燎了,当时不知道啊,只是感觉火终于引着了。我正烧火的时候,母亲从地里回来了。刚进胡同,发现自家的灶火在冒烟,母亲还以为是灶火失火了,赶紧往家跑,到家发现是我在做饭,让母亲很是惊讶。惊讶之余又觉得高兴,毕竟我也可以帮她做饭了,看到我的头发被燎了,脸上又全是灰,顿时又把母亲逗乐了。
此后,母亲每次做饭,我就帮她烧锅,特别是蒸馒头和烙油馍时。每次烧锅,都喜欢先把灶膛里填满柴火,然后使劲拉风箱。慢慢的风箱又没有风力了,所以我就拉得又快又响,母亲就会说:“慢点拉,别把拉杆拉断了。”。后来,家里也养了鸡,每年中秋节杀鸡时,母亲就会把鸡毛晒干装到袋子里,留着绑风箱。年复一年,风箱的拉杆被磨得很细,眼看要断了。父亲就自己用刨子,刮了两根新拉杆,又做了一个新的风板,这次全用鸡毛绑风板。除了风箱外壳,一切都是新的,这下风箱变得非常有力,风力很大,再做饭时,轻轻一拉就有风了。
后来,爷爷私自拿我家的自留地跟人家换了一块位于大娘家后面的宅子。让大家给他兑钱盖了两间房子,他非要搬过去住,父亲怎么留都留不住。于是,他原来的灶火空下来,被我家用了,那间没有门的灶火就当作了杂物间,堆放一些农具。但是,爷爷的风箱,他带走了,我家用的还是原来那个风箱。虽然这间灶火有门,比以前的好点,但是灶台还是土砌的,门也很松散。那年家里的老牛生的小牛犊长大了,这牛犊调皮的很,不得不给它套了笼头,但是没有穿鼻子。收麦的时候,一家人都去地里干活了,没想到回家的时候,小牛犊挣脱了缰绳,在院子里乱跑。它把灶火的门给撞开了,把锅碗瓢盆全踩扁了,把水桶也踩烂了。没办法,只有重新买一套新的锅碗瓢盆,把母亲气得不行。后来,小牛犊再长大些,就把它卖了。
2005年的时候,那一季父亲打工回来挣了一万块钱,就打算把灶火和门楼扒掉重新盖。连着门楼盖了三间平房,其中北边的那间依旧做了灶火。房间刮了腻子,地面打了地坪,显得非常整洁亮堂。这次的灶台,父亲全部用砖头和水泥砌的,砌灶台的时候,我还帮父亲铲水泥。灶台全部贴了瓷砖,大灶台和小灶台连着,干净整洁,又非常好用。虽然一切都是新的,但是风箱还是那个老风箱,不过父亲又重新绑了一遍鸡毛。以前用土灶台的时候,特别是夏天做饭时,穿的是短裤,一不小心就被毒虫咬到大腿,瞬间起来一个大包,瘙痒难忍。现在的灶火墙壁地面,还有灶台全是砖头水泥砌成的,让毒虫无处藏身,这下帮母亲烧锅做饭,再也不怕被毒虫咬了。
起初,盖平房时,房顶上忘了开口留烟囱了。没几年,雪白的墙壁就被熏成了黑色的。后来,父亲借了一个专用的电钻在房顶上开了一个洞,砌上了烟囱,又把灶膛改了一下。最后又粉刷一遍墙壁,灶火又变成了雪白明亮的。
慢慢的,煤气灶流行起来了。炒菜就用不到小锅了,父亲就把小灶台扒了,灶火的空间瞬间变大了。近两年,燃气管道也铺到了村里,家家户户都用上了天然气,我家也不例外。新厨房就搬到了原来厨房南边这间房子,这间房子原来是妹妹的卧室,后来盖了楼房,这间就空了下来。装燃气时,父亲说让装这间,原来的那间灶火还留着,灶台也留着,当然,风箱也要留着。于是,我家现在两间灶火。南边这间装燃气的,我愿意称之为厨房,毕竟像现代的厨房,燃气灶、自来水、油烟机、电饼铛、插座一应俱全。原来那间还是称它为灶火,虽然也有煤气罐、煤气灶、自来水和插座,但是仍然有灶台、地锅和风箱,所以称之为灶火。
如今,虽然有了燃气灶,做饭更方便了,但还是觉得地锅做的饭好吃。今年过年的时候,我们刚到家,就看到母亲在南边的厨房里刷篦子,父亲在北边的灶火里,拉风箱烧地锅蒸馒头。一到家,母亲就开始给我唠叨一些家常,而父亲一个人在静静地烧锅。顿时就想到了《常回家看看》里的歌词:“妈妈准备了一些唠叨,爸爸张罗了一桌好饭。”。真好!感觉这才是家的味道。
回家的第二天,我告诉母亲想吃地锅鸡贴饼子了。于是,我掌勺,父亲烧锅,做了地锅鸡贴玉米面饼,感觉这真是人间美味,让人食欲大开。我们每个人都吃了好几个玉米饼子,父亲说这样做的鸡肉就是好吃,一家人一起吃饭就是香。是啊,这才真的是“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虽然,家里的厨房经过了几次变迁,但是风箱始终是原来那个风箱。这个老风箱,见证了我家由无到有,由穷变富的艰辛坎坷之路;满足了我家一日三餐的需求;是家里仅存的为数不多的老物件之一。
我和乖每次回老家,要是想吃地锅蒸的馒头了,我们也会蒸上一锅带过来。
嗯,天气转凉了,这次回老家再用地锅蒸些馒头带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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