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椰风海韵桃李情（散文）

一
　　
1996年，一个春日，风和日丽。海轮缓缓驶入椰岛码头，我早早地站在甲板上眺望，啊，看到了，我的学生周继明正笑吟吟地向我招手呢。船靠稳岸边，继明登上甲板，接过我的行李，高兴地说：“老师你的命真好，这几天海口气温很高，三十三四度，哈市温度低，我担心两地温差大，你的身体不适应。可是我来的路上突然下起大雨，这真是及时雨，气温立刻降了，太好了！”
　　
继明驾驶的轿车稳稳地驶向市区，映入眼帘的是不尽的亭亭玉立的椰树，椰叶婆娑，果实累累，茂密葱茏而整齐，生机勃勃。海口，我魂牵梦萦的地方，今天我终于拥入你的怀抱，激情难抑。
　　
我望着继明专注地驾驶车的样子，脑海中浮出三十几年前那个小调皮的样子。一双不太大的眼睛，笑眯眯地流露出聪颖和狡黠。上课讲新知识，他全神贯注，眼睛一眨一眨地，悟性极高，一旦掌握了新知识，便坐不稳了，如果搞小动作，被老师发现，他立刻正襟危坐，眨巴眨巴眼睛，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让我忍俊不禁。这个“小调皮”已是某大公司的总经理，海口颇负盛名的人物。我的学生成才了，我欣慰，我骄傲。
　　
当晚，继明夫妇请我共进晚餐。汽车开了很长时间，我想吃顿饭怎么走出这么远？我又不方便问，客随主便吧。夜幕降临，远远看到一大片树林，继明告诉我：“老师，咱们去吃饭的这家是荔湾大酒家，离市区很远，但很有特色，酒店座落在大片的椰树之间，没有富丽堂皇的高楼，避开喧嚣，许多小草屋散落在椰林间，一片田园风光。”继明夫人接过话题：“每逢重要客人我们都在这里宴请。”听着介绍，由衷地感谢继明夫妇。“老师快看右边车外！”继明夫人说。我赶快望去，发现路边有五个立着的长方体玻璃柜，每个柜子里有一位年轻美女，各个身姿曼妙，面容姣好，衣袂飘逸，伸出手臂，做出邀请的姿势，好似五位仙女，一动不动。我想是蜡人吗？我也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美女，看着看着，嘿，眨眼了，是真人，不是蜡人。酒家这一创意新颖，独特，吸引眼球。
　　

　　
二
　　
我们在一间小草屋中落座。周围绿树涌波，是好大好大一片葱郁的荔枝树，月光，从茘枝枝叶间筛下来，树影斑驳，在月光和灯光的掩映下，荔枝林似绿非绿，似蓝非蓝，树树笼烟，枝枝披纱，微风过处清香扑鼻。“梨花院落溶溶月”的意境，该是如此吧？初读“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诗我沉思，遐想，那该是多美妙的意境！现在我身临类似情境中，思绪飘渺，恍入仙境，物我两忘，陶醉了！我曾讲过《南州六月荔枝丹》，可是我哪里见过荔枝林？如果现在讲这一课我一定讲得绘声绘色，让学生听得如醉如痴。此刻置身荔枝林间，亦真亦幻，触景生情，师生回忆起我讲《南州六月荔枝丹》的情景，是啊，那情景恍如昨日，然而我们怎敢奢望三十年后，亲历其境，月下共赏荔枝林呢！
　　
一群黎族姑娘来献舞，姑娘们各个身材高挑，身轻如燕，臂若无骨，脚下步步莲花。我被迷醉了，忘了喝彩，鼓掌。
　　
继明带来一瓶法国红酒，给每人斟一杯，举杯：“欢迎王老师从遥远的北方来海南，为我们师生重聚干杯！”我一杯酒入怀，只觉得醇香满口，余味缭绕，学生的深情厚谊尽在在酒中。我们边饮酒边吃烤乳猪，烤乳猪软，嫩，奇香无比，难怪是店里的招牌菜。我们边赏美味边谈天说地，我赞美海南风光，继明不无遗憾地说：“老师，您晚些天来就可以尝鲜荔枝了，咱们北方尝不到最新鲜的荔枝。”是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杨贵妃偏爱荔枝，苏东坡“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鲜荔枝之鲜美，人人得而食之。此刻我可不这么想，动情地说：“不遗憾！与我三十多年前的学生，在遥远的南国，在如水的月光下，在荔枝林中，忆往昔，共进晚餐，吃烤乳猪，品法国红酒，赏黎族姑娘轻歌曼舞，耳边仙乐飘飘，此刻，我的心比鲜荔枝还甜蜜。”
　　
到海口的第二天恰逢周六，继明夫妇陪我先到高尔夫球场，平坦而开阔的绿地，真像一张碧绿的大毡子，让人畅快地想上去打几个滚，绿地周围盛开的三角梅，好似镶上了鲜艳的花边。一位老者悠闲地在打球，旁边还有一位推着小车捡球。喔，高尔夫球场是这个样子啊！以前真没见过，开眼界了。陪我们同游的还有一位继明的忘年交年轻朋友小马。闲聊中得知小马是大庆石油院毕业的。我来了兴趣：“你认识数学老师李笑萍吗？”“太认识了，我的数学老师，最年轻的教授，教得可好了！”小马笑着回答我，话语中充满对老师的敬佩。“那你应该叫王老师师奶奶！”继明半调侃半认真地说，我们三人都笑了。我这辈分真大呀！还真别说，小马顿时对我肃然起敬，上下车都搀扶着我，嘱咐我：老师慢点，路不平。提醒我：老师小心。小马把他敬重李笑萍的感情迁移到我的身上，我享受了桃李情中情。
　　
这一天，我们还游了五公祠，海瑞墓，假日海滩……我的目光中摄下了那么多可餐的秀色，我的心中装进了沉甸甸的继明夫妇的盛情。
　　

　　
三
　　
我报名随团去三亚旅游，在旅行社集合，恰好旅行社离继明家很近，我要步行去旅行社，不误继明上班。但他不放心，带上好多饮料，坚持开车送我到旅行社，并且找到经理和导游，一再叮嘱照顾好他的老师。经理、导游都被他感动了，对我说：“老师，有这样的学生，真羡慕你！”直到看见我在车上找到座位，汽车驶动，他才慢慢离去。同游者问我：那是谁呀？这么关心你！我骄傲地说：我的30年前的学生。从三亚返回，快到旅行社了，同游者提醒我：老师，你的学生来接你了，当老师真好！我方才看到继明，远远地笑盈盈地正向我招手呢。一个细节，一片深情！
　　
我从三亚回来，准备返哈了，但继明一再挽留，要带我去东郊椰林和宋庆龄祖居。到达东郊椰林已近中午，我们先去观赏，采购海鲜。海鲜养在靠岸的浅海中，有网拦着，分格饲养，现买现加工，红斑蟹有盘子那么大，长长的鳝鱼像蠕动的蛇，基围虾，龙虾硕大而鲜活。我更喜欢这里的椰汁饭，松，嫩，鲜，尝过余香满口。
　　
我问继明：“到海南后，我一直寻找画上常见的海南风光，怎么不见呢？”继明笑而不答，领我转了一大片楼群，眼前豁然一亮：哇！浩渺的大海，岸边是风姿绰约的椰树，椰树被海风逼迫，一律微微倾斜，顽强地对抗着海风，这是椰树的不屈不挠的精神，也是海南人的精神吧！极目远眺，苍茫大海是椰的背景，椰林又是海的点缀，椰风幽幽，海韵浓浓。众里寻他千百度，这正是我在画上看到的心仪已久的海南风光呀！
　　
我们的车离开国道，走上了通往宋庆龄祖居的乡级公路，路况太糟，对面的车开过来就是“尘埃不见咸阳桥”了。到文昌宋庆龄祖居已经下午三时，时间很紧，行色匆匆。祖居位于文昌昌洒镇，古路园村，坐落在一片果树环抱的山丘上，周围绿树成荫，环境幽静。祖居分两部分：祖居陈列着宋庆龄的高祖、曾祖、祖父的照片，宋氏家谱及历史情况。另一部分是宋庆龄陈列馆，庭院式建筑，门口前厅竖立着宋庆龄半身汉白玉雕像。陈列品具体而翔实的再现了宋庆龄光辉一生。参观这些陈列品，对这位中国女界的豪杰，高山仰止的思想感情油然而生。
　　
心疼年已半百的继明，这一天他开车的时间有八九个小时，视力又差，该有多辛苦啊！
　　
要告别椰岛了，继明给我一箱芒果，太多了！又让他破费，他说：“哈市难得见到芒果。（那时哈市尚没有芒果）带回去吧！给家人尝尝鲜。”挥手和继明告。飞机载着我飞向云天，我向窗外望去，天空流动着晚霞，像玫瑰红般的海洋，广阔而灿烂。我心中也是一片晚霞，那是桃李的深情化做我心中的一缕夕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