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箩筐】核桃熟了（散文）

一
　　
繁花似锦的夏日刚华丽转身，硕果累累的秋天就接踵而至。田野里，呈现出一派丰收的景象。红彤彤的苹果像小姑娘羞红的脸，俏丽可爱；黄澄澄的梨子，像一个个金黄的葫芦挂在枝头，是那样诱人；紫莹莹的葡萄如一颗颗玛瑙，晶莹剔透；还有那裂开小嘴的核桃，像一盏盏碧绿的小灯笼，在枝头摇曳……
　　
昨天母亲打电话说老家核桃熟了，我和哥哥、二姐约好了，今天一起回去帮父母摘核桃。我们刚走进家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饭菜味，香气扑鼻，原来母亲早已做好饭菜等着我们。匆匆吃罢饭，就赶紧去地里摘核桃。
　　
为防止洋辣子和蚊虫叮咬，我们全副武装。不仅换上了长裤长袖衫，而且戴了遮阳帽、口罩和手套，脚上穿了封闭严实的鞋子。又拿着竹竿，提着装有袋子的竹笼，向核桃地进发了。
　　
虽然已经立秋，但太阳还是像个大火球，火烧火燎的。“秋后还有个母老虎”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夸张。天空中的云，就像被海风吹皱的沙滩，白得耀眼。知了在不停地聒噪，好像在呼喊：“热死啦！热死啦……”
　　
勤劳朴实的乡下人，不顾天气的炎热，在田间地头挥汗如雨，辛苦劳作。他们不是摘花椒，就是掰玉米，或是摘核桃，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之中。
　　

　　
二
　　
走进核桃园，抬眼一看，翠绿的枝叶间，一颗颗如乒乓球大小的核桃挂在枝头，小巧玲珑，煞是可爱。为了不触碰到洋辣子，我和哥哥、二姐每人抡起一根竹竿，用力敲打起树上的核桃来。核桃噼里啪啦如冰雹似的砸下来，落进松软的泥土里，连同一只只毛茸茸的洋辣子、核桃树叶一起带了下来，很快，树底下铺上一层绿色的地毯。若是没有洋辣子，我一定会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休憩片刻，感受绿叶、树荫、秋风带来的清凉。
　　
可一看到那些浑身长满毒刺、跟树叶差不多一个颜色的洋辣子，我就胆战心惊。它们有的蜷缩在树叶下，有些趴在核桃上，有些匍匐在树干上，还有些明目张胆裸露在土地上。它们主要啃食核桃叶子，吸收了叶子养分。因此核桃就长势不好，有些树上寥寥无几。
　　
洋辣子之所以这么猖獗，主要是因为生长期没能及时打药。母亲年纪已大，再加上去年那场意外，干重活胸部就隐隐作痛，因此她也没敢冒险打药，怕有个三长两短。
　　
洋辣子数目繁多，与其花时间消灭它们，还不如多捡几颗核桃实在。我们敲打完一棵树上的核桃，又转身敲打另一棵。在我们几个人的合力围攻下，核桃像雨点一样纷纷落下，我们几个有说有笑，谈论着核桃的品相与收成。
　　
正当我们兴致勃勃谈论不休时，只听“哎呀”一声，只见母亲正弯腰用手摩擦着脚面。“妈，你怎么了？”我赶紧扔掉竹竿奔向母亲。
　　
“被洋辣子蜇了。这个小东西，蛰人还怪疼的。”母亲眉头皱在一起，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我一看，原来母亲着急来地里，忘记换鞋，脚上穿着露脚面的布鞋，才让洋辣子有了可乘之机。母亲还想继续捡地上的核桃，我连忙制止了她，让她赶紧歇会。
　　
“赶快弄点马齿苋，揉碎擦在上面，能减轻疼痛。”哥哥的话提醒了我。我眼睛四处搜寻，终于在地边上找来一棵马齿苋，将它在手心里揉碎，用它摩擦母亲脚面。渐渐地，母亲疼痛感减轻，又开始弯腰捡核桃。
　　
晌午的太阳更加毒辣，晒得人头昏脑胀。汗水浸湿了衣衫，流进了眼睛里，酸涩难受，辣得人睁不开眼睛。我们干脆拽下口罩，呼吸才变得顺畅。忽然，感觉脖颈处似乎像被马蜂蛰了似的，火辣辣地疼。我用手不停地抓挠着，像触电似的，一阵一阵抽搐般地疼。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我禁不住喊了一声：“哎呀！我也不幸中招了，疼死了。”
　　
哥哥和二姐异口同声道：“赶紧找点马齿苋！”母亲转身很快从地里薅来一棵马齿苋，揉碎，挤出汁水，给我擦拭在脖颈处。还别说，疼痛感瞬间减轻了很多。
　　
就在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是我们仨帮母亲摘核桃。我当时还庆幸自己没被洋辣子蜇过，还调侃过哥哥，没想到自己今年就中招了，洋辣子蜇人的痛苦滋味真的不好受。
　　
快到地头时，哥哥和二姐也先后被洋辣子蛰到。更让人揪心的是，二姐竟然被蜇到眼睛上，辣得她眼睛睁不开，直流眼泪。母亲又如法炮制，用马齿苋帮他们减轻了疼痛。多亏有马齿苋，不然有我们好受的。
　　
还有那讨厌的蚊子，冷不丁地在我们裸露的皮肤上叮咬一下，胳膊或腿上瞬间会鼓起一个红包，奇痒无比，越挠越痒。
　　
我简直不敢相信，父母这段时间一直在这片地的另一头摘花椒，肯定也会遭受洋辣子和蚊子叮咬，不知他们是怎么挺过来的。我们只在这儿待了几个小时，就有点受不了了。哥哥和二姐就开始喊热、痒，我心情更是烦躁不安，情绪低落，甚至还有些疲惫。
　　
再看着母亲，她正弯着腰，捡拾着树下散落的核桃。她每弯一下腰，站起来都非常地吃力。只见她喘着粗气，额头上渗满汗珠，她也顾不得擦一下，还时不时地用拳头捶打着腰部。显然，母亲的腰又疼了。
　　
尤其是最近这两年，母亲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有时坐在沙发上，根本站不起来，还要扶着沙发扶手才能缓缓站起来。因此，她一直不敢坐矮一点的沙发、凳子，而是坐高一点的椅子，方便起身。
　　
看着母亲的腰病又犯了，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心中五味杂陈。父母年纪大了，还要干这么累的活，我们姊妹几个劝说过好几次，可他们就是舍不得扔掉这些果树。眼看着成熟的核桃挂在枝头，他们心里着急呀！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们的体力一年不如一年，根本干不动这些农活，只有请我们来帮忙了。我们即使再忙，也要抽空回家帮母亲搞秋收，只为让父母心里踏实，让他们不再为已经成熟的庄稼糟蹋到在地里而苦恼。
　　
看见母亲腰疼得难受，我赶紧招呼母亲坐在边上休息一会，然后手忙脚乱地捡拾地上的核桃。
　　
经过一早上的忙碌，我们终于将树上的核桃全部打完。我们被太阳晒得头昏眼花，口干舌燥，喉咙像着了火。
　　
正当我们四个人急急匆匆往回赶时，却发现离地头不远处，父亲正跪在地上，一颗一颗地捡着树下的核桃。
　　
咦！父亲咋来了？刚才不是让他待在家里别来嘛，他手脚不好，干起活来很费力。可不知什么时候，父亲悄悄赶来了，已经捡了满满一竹笼核桃。
　　
我们劝说父亲回家，可父亲就是不愿意，一个劲地说他刚来，有的是精神和力气。我们劝说无效，只好先回家了。我知道父亲一辈子勤快惯了，我们都在地里忙活，他一个人在家肯定坐不住。
　　

　　
三
　　
一碗清凉的绿豆汤下肚，再洗把脸，坐在空调房里，顿感浑身清凉，神清气爽。再看看母亲，只见她头发已经花白，古铜色的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皱纹，瘦弱的身子似乎被一阵风能刮倒，但她干起活来却不亚于我们。我们稍微干一点活就累得腰酸背痛，浑身不自在。可父母干再多的活，从没喊过一声累。他们常年在田间地头劳作，好似练就了一副钢铁筋骨。若不是年纪大了，他们还想种更多的地，干劲更大。
　　
一闭眼就进入梦中，却不料被二姐一句话惊醒：“赶紧走，咱爸一个人在地里呢!”
　　
我一个机灵猛然起身站立，跟着母亲、哥哥和二姐一起往外走，顺便给父亲带了一瓶水。
　　
此时的太阳晒得人胳膊和脸发烫，当我们走到地里时，远远看见父亲单腿跪在地上捡核桃，只见他裤子上沾满了土，脸被晒成了土灰色，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我和二姐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奔到父亲跟前，将父亲搀扶到荫凉处坐下。二姐将水杯递给父亲，让他好好歇着。父亲喝完水，还想去捡核桃，被哥哥给劝住了。
　　
我们刚才休息过后，干起活来特别有精神，又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紧张劳动，遍地的核桃终于被我们捡拾完了。虽然今年核桃产量赶不上去年，但只要父母过得充实开心，我们已经心满意足了。
　　
看着满满的一车核桃，我的眼前又浮现出小时候，父亲肩膀上扛着的那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子。每次父亲从外边打工回来，总要给我们姊妹带回点糖果、核桃、花生和红枣，那些都是主人家上屋顶时发的。父亲舍不得吃，将他们装在装有衣服、被子的蛇皮袋里。
　　
我总是先将糖果、花生和红枣消灭，剩下的核桃总舍不得吃，要在口袋里珍藏很久，等哥哥姐姐他们都吃完了，我才拿出来细细咀嚼、品味，浓浓的核桃香味在唇齿间缭绕，让人久久回味。
　　
父亲说，小孩子吃了核桃补脑子，就会变得更加聪明。听父亲那样一说，我更加对核桃一种特别的情愫，感觉它是那样的美味。
　　
如今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核桃，尤其是自从父母种了很多核桃树，家里核桃从来没有断过。我将核桃烤熟、擀碎，包在饼子里，再加点芝麻、花生、茴香之类的调味品，烙出来的饼子酥黄焦脆，更加美味。母亲为我带的核桃油，炒菜香气四溢，让人食欲大增。
　　
父母收获的核桃，从来没有卖过。即使核桃价格再高，母亲也不为所动，她将核桃以及核桃压榨成的核桃油分给自己的儿女。用他们的话说，这些核桃全是无公害的绿色农作物，没打农药，没施化肥，吃起来更放心。
　　
核桃，饱含着父母多少心血和汗水。从栽种这些核桃树的那天起，一直到收获，他们从来没有睡过一天囫囵觉，用心打理着这些核桃。锄草、施粪、浇水……核桃树才长势喜人，硕果累累。今年没打农药，核桃树也生长旺盛，只是核桃没有往年结得多，但这丝毫没有影响父母收获的喜悦心情。他们只管耕耘，不问收获，干劲十足，无怨无悔，乐在其中。
　　
也许，这才是最真实最朴实的乡村生活。父母用辛勤的劳动和汗水，换取劳动成果，他们在劳动中感受着快乐与满足。
　　
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勤劳朴实已经渗透到骨子里。他们辛辛苦苦抚养我们长大成人，也教会了我们许多做人的道理。他们用实际行动教会我们：只有通过自己勤劳的双手，才能创造美好生活，不断收获快乐和幸福。
　　
不知不觉到了下午四点多，我们吃过饭，稍加休息，又辗转到玉米地。在那里，将又会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劳动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