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去世于1993年,享年78岁。虽谈不上多么高寿,但对她那代从旧社会生死线上闯过来的人来说,属实也不容易。姥姥一生为人善良,待人真诚,路见不平仗义执言,最爱做的就是行善积德,有那么一股巾帼须眉的气派。姥姥一生清贫,却以她诚实的人品赢得了村人的敬重,为自己留下了一个好的名声,成为后人学习的榜样。
屈指算来,姥姥离开人世已经三十个春秋。每每想起她的音容,就禁不住的伤感和思念,别离时的场景,是那样的伤痛和无奈。
那是一个冬季,风特别的大、天也特别的冷,我受伤的心几欲冻结。孱弱的姥姥躺在炕头,生命的灯火已走到尽头。望着风中残烛的亲人,我心如刀割,纵有千般不舍,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光慢慢耗尽。不甘却又无奈,世间最大的痛苦恐怕莫过于此了。
此时的姥姥已气若游丝,但仍强打精神安慰我:“姥姥这就好了,没事儿,你还是回去上班吧。家里也需要你,孩子还小(刚刚周岁),她一人也忙不过来,走吧。”她这样催促,其实心里明白,此刻一别,将是永诀。泪眼模糊中,我看到一滴浊泪从她眼角溢出。姥姥闭着眼晴,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面对我这个最疼爱的外孙,她又怎么可能忍心舍弃呢?天命难违,到了第二天,她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姥姥是个爱干净的人。她生前患有严重哮喘,且肚肠不好。但既便这样,天气再冷,也从不在屋内大小便(那时家家都用便盆)。据一直伺候姥姥走完最后旅程的母亲讲,无论怎么劝,她硬是不肯解大手。姥姥一生从不爱麻烦人,哪怕亲人也一样。也许另有其因,那就是多日不进食,腹内已没东西。但不管怎样讲,直到临终,姥姥也没有留下一丝污秽,干干净净地离开这个世界。
姥姥好打抱不平,众所公知。村中有位妇人性格懦弱,经常受婆婆的气,不给饭吃是常有的事。一天,她饿得前心贴后背,忍不住向姥姥大倒苦水。姥姥一听气愤填膺,拉着妇人就去找婆婆评理。从此,她的境遇得到改善。这件事传开后,村人对姥姥刮目相看,戏称姥姥认了个干女儿,自此“娘儿俩”之名广为人知。其实,妇人比姥姥也小不几岁。也许冥冥中上天注定,“娘儿俩”同一天去世。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能同年同月同日死,泉下的姥姥该不会孤单寂寞了。
姥姥去了,葬礼却成了难题。按农村习俗,儿子打幡摔盆、媳妇抱罐子。可是我的舅舅英年早逝、妗子改嫁,只有大姨和母亲姐妹俩。这时,姥姥的人缘在身后发挥了作用。同族的远房侄子路舅承担起儿子角色,尽管他只比姥姥小十来岁。而承担儿媳角色的族中另一妗子,甚至还比姥姥年长一岁。这样的角色想必无人愿意扮演,更何况年龄上还没差距,但事情就这样做成了。为啥?还不是姥姥生前积下的阴德。
在我们当地,有个不成文的约定,摔盆打蟠尽孝是要继承遗产的。姥姥虽不富裕,房产还是有的。但帮忙的二位一针一线都没要。他们看重的是姥姥人品,图的就是那份心安。
姥姥的葬礼很是隆重,父老乡亲自发地前来帮忙,整个过程相当场面,比有儿子的还要风光。作为家属,我们非常感激。若泉下有知,姥姥当可瞑目了。
姥姥一生虽未留下什么遗产,但她传承下来的家风足以让我受用终生。爱我的姥姥就这样完成了人生最后的谢幕,却在身后留下了一片鲜花和掌声。
斯人已逝,唯爱永存。姥姥,您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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