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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旧时光】我的文学马拉松(散文)


  
那个特殊时期,爱情文化呆滞了发展,于是手抄本暗暗流传,如《第二次握手》等。忽一日,来自天边上的哈萨克爱情故事《阿哥买提与帕格雅》传到我的手上,那一年,我一十三岁,上小学5年级。谁晓得,这一传,惹出了一场痛苦不堪的、几个“一十三年”的、欲罢不能的、差点死了的文学马拉松。
  
得到抄本,开始偷读,大为震撼,可惜抄本残缺不全,只三、四千字篇幅。读这个故事使我想起《牛郎织女》《西厢记》《梁山伯与祝英台》和《孟姜女儿哭长城》,又觉得勇敢的帕格雅比《阿黑与阿诗玛》《青郎与花姐》《灵芝姑娘与狄英儿》的故事更加壮美动人。那时候《卓梅与阿罗》的故事曾震动过我少年的心,《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灵光常闪烁在我思维的屏幕上,觉得帕格雅与天上、人间、神话、现实中的这些美的人和美的事交织在一起像浴火凤凰,腾腾翻飞,似乎要炼铸成一种新的人文的升华,使我产生了要把她完善、扩写出来的念头。
  
后来,我去当兵,部队的文化环境给我营造了一个宽松的创作空间,我觉得帕格雅这个圣洁而闪烁着人文理想的爱情故事定会乘着文学天使的翅翼穿越漫长的时间隧道焕发出永恒的魅力,我的创作之泉喷涌而不可按奈。部队晚上9点半吹号熄灯,我拿一把削好的铅笔爬在床上的蚊帐里,闭着眼,摸着纸,开始了我的创作。1981年10月25至29日,将初稿写在河北廊坊独5师指挥部的“电台日记”上,因我在这个位置上当“代理通讯参谋”。这是16K本的簿子,凭少年时的记忆,扩写到2万8千字。1982年,我利用给山西代县报务训练营送寒衣的机会回到闻喜,从箱底找出那个手抄本,方知原文是《阿合买提与帕格牙》,本欲更正过来,却觉得“哥”比“合”更爱情化一些,“雅”比“牙”更美丽一些,所以未做改动,而1981年的5月份,也就是在创作《帕格雅传奇》之前,我在师部已写了23万字的长篇小说《秋雨消魂》并誊了四遍,前三稿写在抄电报用的“抄报纸”上——这一年,我23岁,文笔与阅历一齐稚嫩,但这为我的帕格雅做了一次文学上的练笔。
  
写出后通读一遍,觉得顺溜,半夜起床,钻到战备训练室开始誊抄,本想买一叠稿纸,但每月只挣六块钱津贴费的我实现不了这个奢望,只好将4分钱一张的白西纸割成16K页,抄完后却从战友处见到一本《哈萨克风土人情史》,里面也有这个故事的记述,只是辞条化了,但从中能拾出一些可帮我继续扩写的材料植入其中,如“库尔班节”和“肉孜节”及迎接尊贵客人时宰“黄头白身”小羊羔和“吉尔特斯”婚礼大典等民情习俗,大有充实再抄的必要。师部文化科干事胡泽春(东北人)给了我十二本稿纸和一瓶“鸵鸟牌”蓝墨水,可谓雪里送炭,而抄《秋雨消魂》时他已给过我三瓶了,一瓶“驼鸟牌”能写23万言,正负不差100字,这是抄《秋雨消魂》时“渍验”出来的,所以,墨水是丰富的。我抄来誊去演绎到3万7千字,每抄一回,就推进一步,每誊一遍,就美丽一成,不改的地方就请战友帮抄,整整抄了十二遍“两砖半厚”方算抄到脾气上,我满怀信心地来到北京,将最后的“定稿”送到陶然亭公园《民族文学》编辑部的八角水亭上。那时只准一稿一投,不准一稿两投。
  
焦急的企盼开始了,师政治部主任王卫东露出言语:“只要小任同志能将作品发表,他就不用复员了,提他到文化科当干事或将‘代理’转正。”这话已经说的很“破格”了,因为那时部队已经实行“军改”,不从战士中直接提干,所以我那“通讯参谋”只能是“代理”。巨大的诱惑和文学的梦想引诱着出身农门的我,想起保尔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稿寄出后的心理描述——“如果书稿被否定,保尔的生命也就走到尽头了”。
  
焦急的等待开始了,等来等去,等来的是一封铅印的、否定的退稿信,那信的抬头是一杠直线,直线的后头是“同志”二字,“同志”前头的直线上是手写体的“任育才”,然后另起一行,才是那千篇一律的客气、谦虚加鼓励的退稿原因。退回再寄,各大杂志寄了不少,退稿信收了一摞摞。为成就这个小战士,王卫东出具独5师政治部证明,专程派辆吉普车,由胡泽春陪同,将我的《秋雨消魂》送到北京市朝内大街人民文学出版社,不久也等到一封客气而否定的退稿信,只是这封信不是千篇一律的铅印的,而是手写的,是出版社出于对师政治部的尊重而为之的,下面盖了一个鲜红鲜红的大红印:“人民文学出版社现代文学编辑室”。独五师政治部的证明信和这张带印的手写体的退稿信,至今还攒着,那纸的边缘都沤化了。
  
随后,又做了几回挣扎,但终无结果。
  
我终于以失败而告终。
  
1982年10月,西风落叶,伴我回乡,用家乡话说叫“爬回来了”——文学之翼紧紧敛起,开始安份守已地当咱的农民,开始一镐一镢地修咱的地方、打咱的窑洞、盘咱的土炕、过咱的光景。
  
谁知天不让咱安份。
  
1984年秋,天灾人祸接踵而来,秋雨浸塌了我刚修起的窑洞,一下塌得通了天,将我一家人的床——生产队饲养站上的槐木老门扇砸地粉身碎骨——多亏是白天,若是黑夜呢?真是大难不死呵!这一塌将我的手稿活埋了,这比埋我的生命还重要,虽然“我的她”说那是一堆“擦沟纸”,但这“擦沟纸”也不能不刨呵,这一刨,泯灭的希望又被刨出来了,虽然几回发恨道:“文学这事算球!洗手不干去球!”但口头何似心头?而这期间母亲住院17个月,我在部队落下的胃病复发、关节炎复发,真是一步三难,三步九灾。“我的她”开口只说三句半:“眼瞎啦!上当啦!吃亏啦!离婚!”因为当初定婚的时候我将《秋雨消魂》和《帕格雅传奇》这两摞“擦沟纸”在她跟前一显夸才把她给“团”了。有几回她要将我的“擦沟纸”引火打炉,多亏夺得及时。她很厉害,时不时搡着我的前襟:“走!开离婚证明走!
  
谁知地也不让咱安份。
  
一日,拉着小平车在县城火车站拉砖搞副业的我,来到闻喜电影院门前的“小人书”地摊上,居然看到了连环画册《阿合买提与帕格牙》,方知原作者是王玉胡。这本画册由杨春峰改编,由金伟展、李乃平绘画,人民美术出版社1983年12月第一版第一次发行,定价0.17元。一气看完,又看一遍,接二连三。那时看一遍2分钱,超时加价,摊主收摊时逼要5分钱,我狠狠心说:“再加两毛,买给我行吗?”摊主迟疑起来,把我审视一顿又审视他这本子,最后满怀狐疑地点点头,他看到我如获至宝的样子,又觉吃亏,开始加价,要两毛二分,我点点头,他又要两毛五分,我又点了头。我越加价,他越不卖,最后以5毛钱的高价成交了。这本“小人书”我至今也攒着,《桐乡文学》转载时的内文插图就下载于这本“小人书”。
  
1984年隆冬,在我那“通了天”的露天窑洞里养鸡并搞水孵试验,为了提高产蛋率,晚上给鸡群充电两小时。我将爷爷抽洋烟时坐的“倒灶鬼老圈椅”搬进鸡窝,将老先人传下来的那张单条老条桌搬进鸡窝,刮去上面的老油泥,在这套老桌老椅上,开始修改我的帕格雅——鸡养它的蛋,我作我的文,一电可以二用,同时也可避开我那“厉害人”的欺负。根据这本小人书,又将我的帕格雅开始第十三次的充实誊抄,时间落款“1984年冬十三稿于峨嵋岭任村鸡窝”者便即指此,然后一咬牙花两毛八分钱,挂号寄往新疆《天山》,心想这合该刊的胃口……风筝放飞出去,再也没有收回,泥牛如海,永无消息,所以我至今保留了1——12稿。此后寄给运城地区文联副主席义夫,义夫转太原的奔雷,奔雷退回又转中国青年报驻太原记者站站长麦天枢,麦天枢说“这不是小说语言”,最终又退到我的手上,转辗反侧都弄不成。我这“厚砖头”连同《秋雨消魂》的“砖胚子”合起来一尺半高,十三斤半重。这一尺半高的十三斤半重的“擦沟纸”至今全攒着。
  
谁知人更不让咱安份。
  
一日,战友李丁引的老婆问:“你在部队写的小说发表啦吗?”问者是诚心的关怀,听者却觉得是讽刺,脸红得没窝儿搁,为了给脸找个搁脸的窝儿,1994年冬,不甘心于失败的我又开始挣扎,掏6毛5分钱车费跑到运城,将稿子送到《河东文学》编辑部碰运气。
  
改革开放了,都在弄钱哩,人们把“写匠”们唤憨憨,那时候的文学灰暗到极点,搞文学的人都是偷搞,因为干这事的人实在不比吹王八的乐人、贩萝卜的小贩吃开,就连文学杂志的总编们出门也不说他是搞文艺工作的,那怕胡诌个卖鞋的、贩袜的也比文人高三头,各大城市的“的哥”们知道各个单位的路径门号,甚至知道小巷深处的葱蒜贩子,唯一不知道的是文联、作协单位,唯一不认识的是文联、作协主席,所以《河东文学》版面宽松,总编阅后答复发表。
  
这一答复,害我不浅。
  
大凡人不做指望倒也不在心上,一做指望,就痴心妄想,时刻难熬。焦急地等待又开始了,以至变成“倒记时”,从白天熬到黑夜,只怕夜长梦多;从黑夜熬到白天,只怕是白日做梦。运城方面的沉默变成一种威胁,如果再弄不成,我的生命“也就走到尽头了。”
  
失败的预感一天比一天强烈,但觉心眼深处起火,导至浑身发热,腮下发烧——原来脖项上抽了一个“壶”,在花椒树下挖些土,用醋调成泥,抹在“壶”上,但那“壶”还在不断成熟,渐渐躺在炕上,以至茶饭不思。这叫“相思病”,是无药可医的……看看该上黄泉路了,忽一日,运城捎来话,让我去取《河东文学》,我一蹦而起,赶到地区文联,双手颤颤地接过第80期,坐在文联大楼临街潮湿的垃圾站的那阴暗的没人的一角的避风处,滴泪而读,赶到读完,可怜这本《河东文学》竟被滴成皱皱巴巴的伤心模样了——从1981年到1994年,经历了漫长的一十三年。一十三年的不懈奔跑,一十三年的刻苦努力,一十三稿的厚重压迫,从我一十三岁那一年一直压到今天,终于把我压到了我的文学的马拉松的第一个小小的驿站,缩在那驿站的一角里,抚摸着我一十三年来那些碰伤的累累的伤口——那结痂的外伤和那看不见的内伤——往事真的不堪回首呵。
  
说来也怪,我那“壶”,再没抹泥,竟自好了。
  
1999年展卷重读,又见稚嫩。7月,我以《河东文学》为底本进一步缩写加工打印一遍,2003年又作修改压缩打印一遍,至《桐乡文学》转载时压了又压、缩了又缩、修了又修以至出了6次样稿,将《河东文学》上的3万7千字压缩成如今的3万言模样,只好将这篇不成熟的历尽磨难的产品奉献在您的案头——能否做为“定版本”,这要接受时间的检验和萨满神的回答。
  
从《河东文学》的1994年到《桐乡文学》的2007年,又是一个“一十三年”——我的帕格雅为什么老和这个“一十三”挂的这么紧?
  
2016年入本集时又出了6次样稿,我把这6次样稿也攒下来,做为“耍憨”的6个印迹。
  
“只要人类的这个心愿不会泯灭,相信这一篇故事就会长久不衰的流传;只要北塔山不倒,她就会流传到永远”。要想将我的帕格雅升华成一轮太阳,这就必得再有憨人站出来,像我那憨劲一样,将这场“生死恋”劲死地加工、锤打、升华、冶炼,使她更加逼真、完美、悲壮、永恒,让我的帕格雅与孟姜女、朱丽叶、织女、花姐、灵芝姑娘、阿诗玛、崔莺莺一样成为“日不落”爱情王国里的一轮永远不落的红太阳!
  
2006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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