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此生多谢有你（散文）

一
　　
我是耄耋老人，这个年龄段的人，生一个孩子的少之又少。聊天时，不乏有人对我说：“你们那个年代可以生二胎呀，你应该再生个女儿，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呀！”我总是得意地回答：“儿媳是我的小棉袄啊！”
　　
我的儿媳詹小沛，1米65的身高，微胖，眼睛大而清澈，睫毛长，看人时扑闪扑闪的，高高的鼻梁纤巧，挺立，皮肤白皙，笑面，温婉端庄。那年我孙子的婚礼上，美女如云，年过半百的小沛，穿一袭蓝色绣花真丝旗袍，头戴小红花，艳压群芳。小沛秀外“惠”中，贤惠，事亲至孝。
　　
我酷爱旅游，79岁那年，有一次和儿媳闲聊，我说：“国内的秀丽山川我见得不少，台湾、港澳游也是你安排的，境外游少了些。”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天儿媳打电话：“妈，我给你报了一个乘豪华游轮去日本、韩国旅游的团，你还没坐过豪华游轮呢，你年龄大，需要年轻一点儿的人陪同，我给老舅(我弟弟小我13岁)报名陪你。”“好啊，一个人多少钱？”“妈，我付款了，你别问了，你开心就好。” 
　　
我们乘坐的是“海洋水手号”，15层仓位，层层有风景，天天有演出，顿顿有美餐。仅仅皇家大道，也就是中央大厅，就让人留恋不已。我有几句打油诗：“皇家大道精品篇，百盏千只灯炫然，玲珑剔透玻璃路，高高下下扶梯环。花枝招展游人往，艳妆浓抹舞者旋。船长高擎香槟酒，乐声飘渺客成仙！”打开舱门，站在小晒台上，那情那景是海天一色无纤尘，是范仲淹的“上下天光，一碧万顷”的澄明；是白居易的“海水无风时，波涛安悠悠”的静美。眼前，海燕轻剪海波，多渴望身生双翼，如同海燕一样在海上飞翔，那一刻飘飘欲仙了。黄山归来不看山，乘豪华游轮归来不乘船，谢谢儿媳的安排。
　　

　　
二   
　　
旅游归来，我摔伤了腰椎。八月初，热浪袭人，儿媳从外地赶来，顶着热浪奔波于几个家政之间，终于找到了可心的保姆。又一趟一趟地给我送药，送食品、纸尿裤、烤灯。每次到我床前都是大汗淋漓，儿媳辛苦我心难安。摔伤前我有钟点工，现在有保姆昼夜照顾我，我想辞掉钟点工。儿媳劝我：“妈，不差那点儿钱，让钟点工多干点儿家务，保姆有更多精力照顾你，我就放心了，我还得往大庆跑，不能守在你身边。”儿媳的话让正在遭受伤痛折磨的我得到如春风般的慰藉。儿媳还给保姆买衣服、项链，表示感谢。保姆被儿媳的孝心感动，羡慕地说：“阿姨真好命！几辈子修来这么好的儿媳妇！”    
　　
我八十岁时，儿子儿媳，亲友，学生都张罗给我庆祝八十大寿。儿子儿媳不想让学生破费，跟我说让学生每人象征性地出一百元，多了拒收。我是五月七日的生日，那天东风送暖，春和景明。我穿上儿媳给我量身定制的唐装，朱红色的底，金色光纹，金光灿灿，戴上儿媳新给我买的玉镯，珍珠项链，胸佩红花，略施粉黛，神采奕奕，在掌声中踏上红地毯，走过彩虹门，高声致辞。儿子亲自主持，海鲜盛宴，五粮液酒，气氛喜庆，热烈，比我结婚还隆重，这是我晚年的一大盛事。事后，我要把收到的红包交给儿媳。儿媳诚恳地说：“收到的红包是你的亲朋，学生的心意，我俩咋能要呢？”我问：“你们付多少钱？”“不多，不到4万，老娘开心，我俩就开心。”因为估计不准生日那天的冷暖，儿媳给我准备了四件厚薄长短质料不等的衣服，儿媳如此细心，叫我怎能不感动备至？今天想来，仍然温馨盈怀。前年春节前夕，儿子的旧宅卖了，忙着搬家，时间紧迫。偏偏我的慢阻肺病犯了，咳嗽加重，夜不能寐。那天寒风凛冽，一大早，儿媳开车送我到医大一院，排队、验血、做CT，足足等了五六个小时。我心急如焚，心怀欠疚地对儿媳说：“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家里一大堆活儿呢！”儿媳却从容不迫，不焦不躁。一边抚摸着我的手，一边调侃着：“老娘，稍安勿躁，嘿嘿！”又笑说：“妈，来得及的。”儿媳的淡定沉稳，真令我折服。她对我的疼爱是发自肺腑的，想及此，我的心中一掬暖阳冉冉升起。 
　　

　　
三
　　
除夕前两天，儿子接我到他江北的新家。哇，我的房间好漂亮！一看就是儿媳精心布置的，俨然是婚房，被褥全是新的，说不好是丝是缎，淡蓝色丝光闪闪，床上放着一套未拆封的睡服，床头柜上摆着小闹钟，可提的小床头灯，保温杯，纸抽盒，棉签，小剪刀，小物件儿里充溢着亲情暖意，茶几上一盘洗净切好的水果，还有点心，面包，坚果，应有尽有。此刻，我心中一股股感激的热流涌动。儿子的亲家夫妇也来我家同聚，大家都吃两顿饭，因为我从来都吃三顿饭，儿媳早晚都单独给我做饭，一天要做四顿饭，每天在厨房里忙碌。我要和大家一起吃两顿饭，但拗不过儿媳，儿媳太辛苦了，我好心疼儿媳。本想元宵节过后，我回南岗我的家，可是疫情防控期间，我家小区被封，儿媳一直累了两个半月，疫情缓解了，我要回江南。那天穿好衣服，看到儿子、儿媳正往汽车后备箱搬给我准备的东西。我准备弯腰换鞋。儿媳边放下箱子边喊：“妈，别弯腰，我帮你换鞋！”快步走到我跟前，给我提鞋，拉拉链，只要我在儿媳身边，每次换鞋都不让我低头弯腰，如同每次乘坐儿媳开的车，下车时，儿媳都搂着我的腰抱我下车一样，这细节一次次温润着我的心房。 
　　
回到我家，整理儿媳带给我的六箱物品，米面油盐酱醋，鱼肉蛋蔬菜水果，点心，药品，消毒剂一应俱全。居家避疫足不出户，两周内吃用不愁。我喜欢花，还搬来一盆绿萝，儿媳疼我，爱我，懂我，不是亲女儿，胜似亲女儿。
　　
中午，热好儿媳给我做的酱牛肉，想起昨晚的情形：我一觉醒来，空气中飘散着缕缕肉香，厨房的灯还亮着，走进厨房，看到灯下儿媳忙碌的身影，她在做酱牛肉。她的做法是慢炖牛肉，熟了以后肉与汤不分离，用四个多小时以上的时间让肉与汤自然凝固在一起，再放冰箱冷藏，这种酱牛肉原汁原味儿，味道美极啦！我牙齿不好，一般瘦肉嚼不烂，儿媳做的酱牛肉又烂又软，吃完余香满口。儿媳的酱牛肉里凝进了对婆婆深沉而隽永的爱。这酱牛肉香在口中暖在心中。 
　　

　　
四 
　　
儿媳不仅对我关怀备至，对我弟弟、侄女的照顾也无微不至。我弟弟住的是老楼，供暖太差，弟弟夫妇年年去海南越冬。今年正月初三，我侄女的前公婆突然闯进侄女的家，强迫儿子与我侄女分手，（因为我侄女不能生育）十年姻缘一朝被毁，对我侄女心灵是重创，怕我弟弟弟妹焦虑生病，不敢告诉他们，弟弟的家回不得，太冷。儿媳把我侄女接到自己家，不告诉我。儿媳给侄女安排舒适的房间，陪侄女聊天，劝慰开导她，一日三餐不重样，水果挑侄女喜欢吃的买，身体羸弱的侄女不但没垮，竟然胖了，儿媳陪我侄女度过这段最阴郁的日子，走出忧伤，告别痛苦，心灵得到拯救。事后很久我才知道此事，我和弟弟夫妇对儿媳感激涕零。儿媳善良，善解人意，施恩于人，不求回报。这样的儿媳不是百里挑一，应该是千里万里挑一。
　　
熟悉的，不熟悉的人见我总是不吝夸奖：“你比同龄人能年轻十岁，怎么保养的？”有孝心的儿子儿媳，生活如此甜蜜，相由心生，我能不年轻吗？年华老去应无憾，儿媳温暖始至终。和熟人聊天，我的话常常被打断：“打住，友莲三句话不忘夸儿媳！”我会美滋滋地说：“嘿嘿！你们羡慕嫉妒恨吧！”我和儿媳相处三十余年，我需要求助时，第一个想到的是儿媳，事无巨细，儿媳对我的需求从不敷衍，不拖延。点点滴滴，件件桩桩，做得尽善尽美。儿媳的关怀时时处处温暖着我，儿媳是我厚厚的小棉袄。婆媳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儿媳孝顺是情谊，是儿媳的美德，婆婆应该感恩。三生修得同船渡，茫茫人海中，一生与儿媳相遇，缘分不浅。我常常表扬儿子：你此生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娶了詹小沛！
　　
我想起徐志摩的诗句“认识你真好，此生多谢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