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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荷·旧时光】圣水心泉稷王山(报告文学)

有些文章是用笔写的,有些文章是用心写的,用笔写的文章“干不拉拉的”,用心写的文章“润补滋滋的”。这篇小文既不用笔也不用心,而是顺着一条圣水河,渡上闻喜南北垣,从老百姓的心泉深处溢出来的——溢出来的天籁之音,是由八十七个音符、八十七朵莲花织成的一幅七彩壮锦,这壮锦编织了一千零一天,那故事能讲述一千零一夜。
  
——题 记
  

  
涑水河川两岸,隆起两座高塬,不知哪一辈老先人把“塬”写成了“垣”,垣者——墙也,南墙上住了八万人,北墙上住了十二万。住在墙头上的闻喜人第一熬煎的就是旱,因为旱,日本人都不攻南北垣,攻到半路就旱死了,攻那干墙头干什么。“年岁高了没人管,把咱送到墙头上”,这是老戏《墙头记》里的一句老台词,是数说儿子虐待老人时的一句老歌谣,而现实却并不是儿女们将他们的老先人们送到了这个墙头上,而是老先人们把他们的儿女们送到了这个墙头上。墙头上的旱鳖们眼睁睁地望老天,“天下雨,扫院院”,扫院院为的是让干净的雨水流到他们的地窖里,但院院扫了几十回,地窖里吊出来的那号水,仍然赛过啤酒加咖啡。苦水、苦人、苦命,酿制了南北垣苦不堪言的水历史。打开闻喜地貌图你就会看见,在一块小小的版图上却稠稠地集中了三山二垣3688座磨盘岭2600条大壑沟,这些大壑沟就是大名鼎鼎的“垣上老婆尿尿沟”。不是老天不下雨,一下雨,南北垣上的众老婆就敞开那尿门劲够的尿,好像是在比本事,看谁尿得高,看谁尿得远。她们不管水土保持的事,水土保持是水利水保局的事,她们只图自己尿个够,所以雨过天晴还是旱。旱鳖们睁着两只渴望的眼,仍然爬在墙头上憨熬煎,熬到公元两千年,阴阳倒转,时运来了,这时运一来,你拿门扇都挡不住!
  

  
出现了一幅活生生的
  
“丈八以泪洗脸图”
  

  
1999年腊月二十八日,运城市委书记黄有泉在禹都市场看见一个50多岁的庄稼汉仍守着他的三轮车,立在寒风中等生意,黄有泉就问他:
  
“你是哪里人?”
  
“稷王山下丈八人。”
  
“噢,知道了,你家就在万荣与稷山的交界处,那可是个‘鸡鸣闻三县’的地方哩。”
  
“这话不假”,那人说,“丈八村里哭大年,稷山万荣听得见。”
  
黄有泉奇怪:“你丈八为啥哭大年?”
  
“我丈八人一提过年就吓漏了,全村人都得哭一顿。”
  
“为什么?”
  
“因为水。丈八村人洗不起脸,脸上都像抹了一层厚牛油,人家就说我丈八人‘不要脸’。每到年三十夜,一听到万荣稷山鞭炮响,我丈八人就脸朝天,哭大年,问老天要我们的脸哩,这就是‘丈八过年,以泪洗脸’,我宁肯在这里要饭,也不愿回去过我那号丈八年。”
  
十一天以后,也就是2000年正月初八日,在党政机关干部放完年假上班的第一天,丈八村来了一个陌生人。他走访了许多人家,问了许多人不问的话题,人们以为是谁家亲戚吃饱了串门哩,但觉得不对劲,看这人脸熟,好像电视上见过,保不准是个当官的。村民把这件事告诉给支书董俊武,董俊武看这人也熟熟的,怯怯地问你找谁?那人说:“我找水,请你带着我看看你们的水好吗?”看这人精神气质与众不同,老董肚里得出一个结论:“不对,这人就像八府巡安微服私访一样,私访我这丈八哩。”他立刻给副村长董乱顺点了个捻儿,董乱顺当过兵,行动快,一会功夫就把党员干部全唤来了,大家回答那人提出的“以泪洗脸”的问题。董乱顺激动起来:“……明天就要过年了,老先人要从天国里回来看我们,我们总不能拿着这张‘牛油脸’来见老先人吧,就得找水洗,因为找不到水,只好找我们脸上的眼泪了。”董乱顺好像要做一番军事演习,忍不住乱“漏”起来,那几十号党员干部一提腊月30日就“吓漏了”,于是就出现了一幅活生生的“丈八以泪洗脸图”。
  
三天以后,也就是2000年正月十一日,《运城日报》报道了丈八村的这件事,人们这才知道那人原来是市委书记黄有泉——咱这黄土地上没有泉,今天来了黄有泉,那一天可可是正月初八日,暗合丈八两个字,这是天意哎——,老天要助我丈八了呵——!
  
四十三天以后,也就是2000年2月24日,山西省长刘振华在省九届人大三次会议上承诺,省政府将拿出11.69亿元国拨资金在全省大搞“饮水解困”工程。上面的风儿一吹,下面的草儿就动,闻喜水利局长冯志华就连夜打起了向“国拨资金”要钱的小算盘。他拨了一个子儿,念道说:“这是我的蒿峪村”;再拨一个子儿:“这是我的狼家凹”;再拨一个:“这是獐豺岭”;再拨下去便是黑崤头、圆圪瘩、焦山村、瓦渣沟、稀屎沟、死娃圪窝、蛇狐涧……这一带母土能饿死板凳,能渴死葱蒜,惟豺、狼、獐们英勇顽强,不怕牺牲,直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那豺狼生态才被彻底破坏。孔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獐豺岭人就求县志办给他们改成“张才岭”,狼家凹改做了“郎家凹”,所以张才岭没有姓张的,郎家凹没有姓郎的,涑水河川人噗嗤一声笑起来:“你干脆改成小北京!你干脆改成金銮殿!”——这就使人想起赵树理笔下的老槐树,说老槐树底下只有两辈人,一是老字辈,一是小字辈,凡逃荒来的“外路人”只称他老秦老李就行了,而住在这里的本地人,哪怕活到80岁,也只是小顺、小元什么的,小元用二斗麦请柿子洼老先生给他取了个官名叫“陈万昌”,闾长在闾帐上派差时问陈万昌是谁?大家告诉他是小元,闾长说这多麻烦,提笔一抹,那个陈万昌就又变成了小元了。虽然《闻喜县志》没有抹,但他们的官名实在唤不出去,所以还得恢复以前的小顺、小元什么的……第十八颗子儿这才轮到那个丈八村……囤圆、山家庄、关村岭、后垣头……拨来拨去,拨出87个子儿来。这“饮水解困”工程也叫“省长工程”,凡是要到钱的县都必须与省政府签订“责任状”,其中有一条,水利厅给你“国拨资金”一块钱,你就得拿出2块钱,这2块钱原则上由村民自己负担,这叫1 ∶ 2合为3,这3块钱到时要以3块钱实物实打实兑现,不能差半个数据。水利局的一切工作,都要凭那清清白白的数据来说话,谁要是敢滴漏抛洒半个钱,谁要把工程搞不成样,冯志华知道,扯你裤裆没商量。看着他这87颗算盘子儿——这87颗子儿都在他的盘子上明明白白地摆着哩,个个干得啪啪响。被水困绕的人群历来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人群,你问他们要那个1 ∶ 2?要鬼,要钱没钱,要命,这87个村加起来倒是有26729条,这些人全像“木乃伊”,你冯志华就是再会敲榨勒索,再会搜刮民财,我看你也在这群人身上敲榨不出那个1 ∶ 2的数据来;你冯志华就是一台榨油机,也悬火能在这群人身上榨出油水来、榨出民脂民膏来。因为这个1 ∶ 2,太行、吕梁有些县吓得硬是不敢接那钱,而冯志华只嫌自己碗里少,在水利厅给了他79万元国拨资金的同时,他仍然向上打报告,通过各种关系要钱哩。冯志华出生在户头村,闻喜人把户头叫糊涂,那糊涂就坐落在北墙墙头的墙顶顶上,村背后有条老婆尿尿沟,沟底有一隙老婆尿尿泉,村民们世世代代去担那水,这沟就唤成了“担水沟”,那沟三里深,所以一来回要走六里路。艰难的生活酿制了悲惨的故事。四岁上,冯志华死了娘,从此,儿想亲娘在睡梦里。12岁,他又死了爹,从此,儿想亲爹在睡梦里。这没爹没娘的冯志华就提起要饭篮篮去要他的饭,算卦的说这娃天生就是个吃百家饭的好材料。“能给亲人半个馍,不给亲人半碗水”——在这首古老歌谣的悠悠韵律里,他踩着这个五线谱上的酸酸的音符,走到蒿峪村、走到獐豺岭、走到狼家凹、走到丈八村……,在他的印象中,不论走到谁家里,人们都对他这个没爹没娘的吃百家饭的苦娃子总是另眼看待哩,人们在给他半个馍的同时,竟然也给了他半碗水,所以冯志华就把旱垣上的人民都当做他的亲爹娘来看待。十六岁时,征兵的来了,征的是一批坦克兵,他就报名要当兵,当了兵起码能挣他一身解放军袄穿,当了兵起码能落他一个肚儿圆。他向接兵的表决心,说他敢上刀山还敢下火海,说他不但能埋葬帝修反还会解放亚非拉。入伍登记表拿来了,接兵的要他在表上填出生日期,冯志华只填了1953,就不填了,接兵的要他填完整,冯志华说我不知道该填几月几日。接兵的说:“啥?不知你自个生日是哪一天?我接你这号糊涂兵干什么,就你这个糊涂样还会解放亚非拉?去,问你妈去!”冯志华说我没妈。“去,问你爹去!”冯志华说我没爹……接兵的眼里渗出了泪,把这个自称敢埋葬帝修反的、会解放亚非拉的、本事比天还大的糊涂兵接走了——直到今天,闻喜县堂堂的水利局长冯志华硬是不知道他的生日是哪一天,硬是不知道他的亲娘是个啥模样。水利局人都知道,在他们局长的各种报表上,里头只有“1953”一组数据,后头的就是无法填补的人生空白。每到清明节,冯志华就趴在他娘的坟脚头扯起嗓子哭一顿,企图哭出他的生日来,可怜他从小哭到48岁了,也没有哭出他的那个可靠的“人生数据”。1999年,在城关镇当镇长的他被调到水利局、入主龙王宫,水族兵将议论纷纷,说县上给咱这清水衙门派来了那个“糊涂人生”,真是难得糊涂。有一回,水校分配来的女学生任红霞哼歌儿:“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正哼到味儿上,却被老工程师张志敏打住了:“停,这要是让那个‘没数据的’听到了,他又像小娃一样稀里糊涂哭起来,今天的工作还干不干?”从此,水利局全体人员都和这首歌结了仇,电视上只要放这首歌,第一要紧的是关电视。农业学大寨时,村人在担水沟里打了坝,蓄了水,形成一个小水库,但水不流就臭,更兼下雨时,满坡的羊屎牛屎一起流进水库里,库里的水儿就更臭。如今城里小青年常钻进沟里“谈乱爱”,乱爱够了就跳进水库洗一顿,更不能容忍的是那里头淹死过三回人,一提起那号水就恶心,所以糊涂村就出现了卖水的,外村人把水拉到糊涂来,一担水一块钱,有钱人家去买水,没钱人家还得喝那臭臭水。夏日里,糊涂人的水瓮不能掀,掀起先给你一股臭臭气,县防疫站做“地方病普查”,普查的结果是“糊涂人爱得糊涂病”——臭水传出了臭名声:“三凹底(上、中、下凹底),四回截(此村由四个自然村组成),比不上糊涂一疙截”——是说有个卖葱的来到糊涂村,糊涂人在称好一斤葱的同时还要求再给搭一个,三搭两不搭,把卖葱老汉的一担葱给搭完了,糊涂是个大村,村里的大街分三疙截,一疙截就把卖葱的老汉搭日塌了,谁还敢再去提那“二疙截”。后来又有个卖蒜的,到糊涂碾头的碾盘上一坐,三搭两不搭,把那一担蒜又给搭完了,卖蒜老汉叹口气:“三宽峪(上、中、下宽峪),四店头(此村由四个自然村组成),比不上糊涂一碾头。”而糊涂村有六个碾头,这一个碾头就把卖蒜的老汉搭日塌了,谁还敢去再提那几个碾头。……糊涂村、糊涂事,再加上这两个扩大了的糊涂传说,把这个糊涂村弄得一塌糊涂,然而糊涂村却出了一个水利局长,但这水利局长也糊涂,在加要了国拨资金39万元以后,还打报告继续要钱哩——“省长工程”的雨露已洒到我闻喜旱垣人民的身上了,洒到我亲爹亲娘的身上了,过了这个村,就没了那个店了啊,所以我还得继续打报告要钱。副局长王建中制止他,“老冯,行了,我熬煎的是这笔钱咱如何把它花出去,你在哪里弄那1 ∶ 2,你清楚一点好不好,在这件事上你不要糊涂。”当了六年坦克兵的他,脾气硬得像坦克:“问县里要,问市里要,问那些能给咱旱垣人民要下钱的地方要!”省水利厅对这个刚上任的闻喜水利局长显然不信任,就与闻喜县长荆青莲立了军令状。这纸状子一立,就等于将一条绳子套在了冯志华的脖子上,要的钱越多,套的绳子就越多,这些绳子不论哪一根只要轻轻拽一拽,都能把那个冯志华给他拽日塌了。
  

  
命运不是那辘轳
  
把那井绳缠在我的身上
  

  
坦克兵上帐点卯了:丈八村勘探组长是工程师张志敏,组员是农水股长、工程师杨少俊和助理工程师张净并配阳隅乡水管站长曹生水。
  
蒿峪村组长是工程师路顺可,组员张淑玉、杨玉水。
  
关村岭组长是工程师杨少俊(兼),组员卫秀云、杨东福。
  
户头村组长是工程师韩德明,组员杨新珠、张小龙。
  
大尾沟和圆疙瘩工程师是王官水,组员陈安俊并配裴社水管站长赵建军。
  
东怀村组长是农水股副股长马爱冬,组员赵锁忠并配东镇水管站长韩安群。
  
………
  
共分十个组。副局长王建中、农水股长杨少俊总管各路事宜。协调各种关系。总督所有物资。人们说他俩是水军都督。有一回孔明气都督,差一点把王建中给气破了——这是后话,光棍歌先搁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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