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至臻至纯桃李情（散文）

　　
题记：学生的心灵一隅，总有老师的一个位置，这便是为人师者最高级的炫富。
　　
纵有人间千般爱，莫若天下桃李情。退休多年回首往事，萦绕脑际的多是我和学生之间情深意笃的往事。
　　
记得七年前，我不慎摔伤，胸椎骨折，卧床近三个月，本欲封锁消息，不小心往微信里发小诗泄露了此事。严寒萧瑟的冬季，来看我的学生三五成群，络绎不绝，让我甚感不安。外地的学生寄来营养品，红包，录视频，寄U盘，为我增添了许多乐趣，排遣了寂寞，鼓励我战胜伤痛。
　　
一天，一个年届古稀的学生冯光伟担心我的伤势，特意从呼兰乘车来看我。北风呼啸，大雪纷飞，路滑堵车。她从早晨八点出发，快到中午了才到我家，整整坐了三个半小时车。（平日一个小时就能到达）握着冯光伟冰冷的双手，我热泪盈眶。这是学生爱我的一片拳拳之心，感激之情弥漫心间。
　　
类似上面的情形不胜枚举。2019年春，一天，我正在威海老年公寓餐厅用餐，服务员喊我：“王老师，你看，谁来了？”从服务员身后闪出一个人，抱着一大捧几乎把脸都遮挡住了的鲜花。我迎过去，原来是我的学生朴槿惠，我又惊又喜，问：“你怎么来了？从哪里来？”“我到烟台探亲，专程从烟台来看望您。”学生，鲜花，餐厅里，许多羡慕的目光投射过来：“当老师真好，桃李满天下呀！”有人感叹着，羡慕着。喜悦荡漾在我的心中。师生异地重逢，格外亲热，给我的异乡生活平添了温馨和快乐。
　　
晚年，我的学生从物质到精神给了我许多弥足珍贵的营养，一次又一次地为我排忧解难。我的肠胃不适，医生几次建议我做肠镜检查，当时没有无痛技术，我对疼痛特敏感，做肠镜检查太痛苦，所以一直不敢做，就那么捱着，拖着，生怕肠子里长什么东西。忽然我想起铁路医院放射科我的学生李滨，他医术精湛，找他的患者常常排成长队。我向他道出了我的疑虑和恐惧。他说：“老师，我给你做肠镜检查，相信你的学生。”检查当天我备好了纸巾，心想：还不得疼得大汗淋漓。学生拿起仪器先安慰我：老师放松，我保证你能坚持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动手检查，动作轻轻柔柔的，速度缓缓的，我感觉仪器在腹中仔细搜索，试探前进，边检查，边观察，只要发现我有疼的反应，立刻停下来，缓缓。学生的精心操作减轻了我的痛苦，我得以坚持到检查结束。学生告诉我：“是胃肠蠕动太差，直肠变黑了，老师，你吃了许多芦荟之类的东西吧？不可以再吃了，黑变病严重了可以致癌！不过别怕，你不吃了，还可以变回来。没事，肠子里没长东西！”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学生给了我检查的勇气，驱散了长期以来心头的疑云，我的心又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了！一份感激之情铭记心底。多年后，肠胃问题又出现了，打电话找我的学生王晓峰，他是北大人民医院泌尿外科主任。他于百忙中提前给我挂了消化科专家赵医生的号，赵医生上午只挂10个号，还不天天接诊。如果我本人去北京排队，挂北大消化科名医的号该排到何年何月？赵医生的结论与几年前李滨的结论一致：胃肠蠕动缓慢，衰老导致的，给我处方，告诉我不必再做检查。（我此后再没有乱投医）结束了检查，晓峰告诉我，他下午有手术，护士长陪我进午餐，我婉拒了。不只我看病麻烦晓峰，我的侄女、孙子看病都求过他。每次想打电话求他，我都很矛盾，心想：此刻他身边也许围了许多患者，也许刚刚下手术台精疲力竭，也许好不容易挤点时间正在用午餐，他太累了，太忙了，真不忍心打扰他。但他每次接我的电话总是热情的、谦和的，耐心地询问病情，指导帮助我怎样面对病痛。他的话总是让人感到暖心、慰藉，既有医者仁心，更有学生对老师的深情厚谊。
　　
学生敬我，爱我，懂我。我酷爱旅游，学生就精心安排或亲自陪我旅游。有个学生调侃地说：王老师云游天下会学生。对呀！于是，我便有机会游览了素有东亚之窗美誉的北陲边城满洲里，惊叹过呼伦贝尔大草原的广袤无垠，领略了长兴岛学生小屋中“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田园风韵，赞叹过人称“山似桂林，水如杭州”的肇庆七星岩风姿绰约之美，讴歌过宛如明镜的镜泊湖风光之灵秀，欣赏了思慕已久的朱自清笔下的清华园。（他们是赫东波，张彦青，杨龙，王琳涛，单冰）悠悠长旅，一路风光，多么惬意，多么陶醉！旅游让人放飞心情，拓宽视野，增加人生阅历，丰富了知识，其乐无穷！访山问水也激发了我的写作灵感，有了素材，收获多篇游记，得以在报刊杂志上写景抒怀。我由衷地感谢学生给我的旅游机会。
　　
晚年的我享受着学生的爱，也分享着他们的快乐和幸福。那是三亚的一个明媚的春天，电话里传来兴奋激动的声音：“王老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儿子——你的学生被剑桥录取了！第一时间告诉你，让你高兴！”“剑桥？”“是，赫家烨考上剑桥了！”“太好了！太好了！这小子真是好样的！”我连连惊呼。学生的高光之际，老师的幸福之时。我的学生考上剑桥，我的心情比早春的阳光还明媚。打电话的学生一家三口都是我的学生，两代人个个卓尔不群。
　　
我的学生卓尔不群者何止一二。2017年11月的一天，学生刘合给我发来微信：“老师，我评上中国工程院院士啦！”几个大字赫然入目，还有一张照片，是刘合与颁奖人共举一张证书。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刘合终于美梦成真成功了！我的兴奋、激动不亚于当年孙子考上伦敦大学研究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对于曾经坚守杏坛30余个春秋，已经80高龄的老人来说，无疑是人生的一大幸事！我欣喜地把这消息刷到朋友圈，我想高呼，我想让满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个消息，我深深地沉醉在幸福之中。
　　
那年9月，刘合买了两包伊拉克枣、一个精致的银制花瓶，从迪拜带到合肥，又从合肥带到北京，再从北京带到哈尔滨，辗转半个地球。打开拉杆箱，里面只有少许日用衣物，一台照相机，花瓶却占了1/3的空间。刘合小心翼翼地打开层层包装，露出银制花瓶，镂空的花纹，做工精致，那花瓶是刘合深深地敬重我的一片心，能得学生如此深爱，是天下最幸福的教师。与他同来的是他的同窗——我的爱徒宁岩，我们三人笑盈盈地捧着花瓶合影，喜悦弥漫在我的家中，连空气都是甜的。
　　
更让我难忘的是学生为我庆祝80岁生日的情景。早在我78岁的时候，呼兰一中67班就预定了给我庆80寿辰。姜学宽创作了《莲花颂》，邱惠玲写了《爱在心中》，都由刘立维谱曲，全体67班同学表演节目，欢歌劲舞，热闹非常；呼兰一中55、56班的学生已是古稀之人，也纷纷从呼兰赶往哈市为我庆生。当我听说56班胡文堂也来时，赶快给他打电话，我说你心脏不好，我知道你想来就很感激了，你千万不要来，我怕累着你，你的心意我心领了。胡文堂说，我必须去，爬也得爬去给老师庆八十生日。学生真诚的爱让我感动莫名。邱惠玲，单冰专程从北京过来，黄允泰从长春、李笑萍夫妻从大庆赶来。哈铁一中84届我的学生辗转相求，为我求到了中国美术画院副院长赵人勤先生的墨宝“桃李芬芳”。那一天，我还接到了从南疆北陲、大洋彼岸发来的视频、贺电、礼物，让我惊喜不断。寿宴的场面盛大隆重，气氛热烈。这一切叫我怎能不为之动容？
　　
七年过去了，但我依然清晰地记得每一张欢乐的笑脸，每一束清香四溢的鲜花，每一份深情的祝辞，每一首感人至深的诗歌，每一幅笔酣墨浓的大寿字，这是我晚年的一大盛事。学生的盛情永远镌刻在我的心中。
　　
我和学生之间感人的故事俯拾皆是。这美好的感情至真至纯，像玉壶冰心，似銀色月光，晶莹剔透，洁白无瑕，值得终生回味。
　　

　　
后记：8.17《新闻夜航》，刘合院士率团队攻克重大难题：黑龙江大庆古龙页岩油“揭榜挂帅”项目突破核心技术，大庆底下再找一个大庆，梦想成真。祝贺我的学生为国家做出又一重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