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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篱】朝圣一座山(散文)


  
这座山,在118.3万平方公里的内蒙古,可能太一般,是在观音山麓一端的可汗山。山自草原拔起,虽海拔1199米,但并非如峻山耸岳,惊艳惊目。可汗山和内蒙古所有的山一样,浑圆而有弥勒之态,从容而满是苍翠之意。
  
山巅有成吉思汗和忽必烈之巨大雕塑,而成为霍林郭勒的“蒙元圣地”。作为“一代天骄”,我要去朝圣。
  
恢宏磅礴,这样的词语,只配给那些名山大川,以及那些名震山川的英雄人物。可汗山上的成吉思汗和忽必烈,危坐雄视,人称,“亚洲最大的雕塑给了史上最厉害的帝王”。
  
高约50米,阔达100米的双人雕塑,以无数块巨石“拼塑”而成,是一处具有金字塔价值的巨雕。
  
赤日高悬,蓝天覆顶;白云游弋,绿草葱郁。雄鹰塑型,功业垒山。霍林河山前流淌,浅河九曲,似飘飞的裙幅;霍林郭勒草原,宛若被风鼓起的绿色锦缎,款款浮动,侧耳静听,猎猎天籁。两朝可汗,静穆苍天之下,目扫千里绿原。这是“蒙元传奇”大书的扉页,也是一巨幅的莽原之画作。我来朝圣这亘古奇迹,我来崇拜这无上的荣耀。眼中的雕楼玉砌,遁出视界;内心的婉约,暂放一角。旅游的意义,在于洗心染目。纤纤入微,固然可见肌理;莽莽撞心,更可宽襟荡胸。目视良久,我被这气势震撼了。
  

  

  
一种眼界和气魄,肯定不是生于仄地矮舍。我向来以为,那些蒙族汉子,一把就可以撕开蒙古包一道口子,把蓝田白云抓进草原帐篷。大草原啊,你造就了七百年前的雄武豪杰。于是可以横扫欧亚40国,列朝于草原;可以让700民族,臣服于可汗山下。是时势造英雄,还是旷野出枭雄?似乎我们可以因此揣摩推导出太多的历史结论。广袤的草原,无羁的心魄,合成了一代天骄吧。有词曰“风云涌、天骄腾起,草原合璧”,看来也不是我一家之言。
  
就连隔朝的清朝,向来以“骠骑”扬威也要忌惮草原骁骑,赶快把帝王之地从盛京(沈阳)迁至北京,因为他们希望横亘于京城与草原之间的一座天然屏障燕山山脉,可以让铁骑止步。这是冷兵器时代的思维,无可厚非,但千古余威,还是令人惊悚。
  
我们这个时代,是一个有能力尊古的时代,能够把一切应该缅怀的史上人物都放在精致的景区,浓缩一部历史,雕塑每一位风云人物。尊重历史,崇德尚功,无厚无薄,古今一脉。激荡风云的一课是空白,都可以游走祖国的山水来补上,没有遗憾。
  
山门中,卧着一方“昆仑玉石”,上面用蒙汉文字书写着“可汗山”的文字,蒙元大将军速不台和哲别的骑马雕像,执兵立马,雄峙左右,一持棒,一持斧,威武当门。一股雄风荡漾于山门处,飒飒面风,凛凛生威。不吼自威,斧棒不舞自有冷气透出。冷兵器时代的彻骨之气,弥漫草原,一眼入心。
  
一路登山,那条路叫“苍狼之路”,穿过蒙元石兵阵。蜿蜒登山,在长度不一的毛坯石柱上雕刻了25为蒙元将军的头像,尽管无法确切地呼出他们的名字,但却已经史诗般地刻在了他们的原乡。面部表情生动可见,个个栩栩如生。“苍狼”,是蒙族崇拜的图腾,和汉族的“龙图腾”,也是互补而相承。一路叱咤风云声,成为一章英雄史诗,一路传奇,半山风采。不难发现,蒙汉文化中,有着惊人的形似,“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华夏之所以各民族融合无间,我想,文化情结才是最坚韧的绳索。
  

  

  
800尊全身雕塑的“蒙元兵阵”,分“蒙古帝国”和“大元王朝”两大板块,兵阵宽若150米,是“兵志成阵”的壮观,这是带着铿锵灵魂的“石林”。穿行其间,仿佛听到蒙兵“嗬呼”的呐喊声,一点也不亚于俄罗斯人的“乌拉”。石兵右手持刀,或持矛,左手背后,气定神闲,威武待发。我多么想,一声号令,挥戈领兵,奔赴草原。我举目看看山巅的成吉思汗,却找不到他手中的金制虎头牌。今天的北疆之宁,尽管不能靠这些石兵了,但那种安疆卫边的气魄,已经写真在这整齐的兵阵之中。
  
西安有始皇兵马俑,湮没于地下两千年,而蒙元兵阵是历经风雨洗礼的地上雄兵。千古一帝和草原一雄,都给我们留下了曾经的辉煌。这是华夏威武的见证。有人说,二者根本就没有任何联系,我觉得,华夏各民族的精神图腾,总有着惊人的形似,尚武侠骨,是中华民族血液里的精髓。
  
景区里,游人如织,战争的氛围早已不在,替代的是一派祥和热闹。我驻足观看原上一位蒙族姑娘的歌舞。
  
此时雁去,草原唯绿。蒙族姑娘如雁,舞袖弄风,远去了鼓角筝鸣,代之以款风柔舞。历史凝于雕塑,安然地注视着山下的霍林河。一个民族的巅峰,有山铭记,八百年前出征的气势,换作了“小鹿在可汗山上”(张芯歌词)的和平旋律。哦,那些起舞的姑娘,应该是天天在这片草场朝圣吧,朝圣一个安宁和谐的时代,朝圣一个翡翠般的绿原。
  
环顾景区四围,几匹骆驼,悠闲地在沟沿食草,成批的枣红马,在景区外的草场闻着草香。哦,它们应该是给歌唱的姑娘在伴舞。
  
一袭黄色的蒙袍,紧致裹身,袍边袖口,绣着吉祥的蒙族图案,黑色的,闪着幽光。绿绳束发,锦带缠腰。唱的是那首“蒙风甚浓”的齐峰的代表作《我和草原有个约定》,哦,原来是一首歌约我来朝圣,朝圣一个时代的风云。
  

  

  
我惊奇地发现,那些石兵手中的刀剑,已经缠绕了各彩的绸缎。干戈与玉帛,软和硬,此时都有了更深的含义啊。
  
在成吉思汗和忽必烈之下,是16位蒙元和北元时期的帝王雕塑,将一部草原部落的历史分成了18章,任何一章,都是一段难以让蒙族人遗忘的历史。
  
霍林郭勒的名片,不是硬纸板印刷的,而是用石头雕塑而成,这个城市,以其独有的历史厚度来定位自己的方位,续写着祖国北疆的辉煌。
  
我的目光聚焦在成吉思汗的雕塑上。此地此时,缅怀这位“战神”,如此真切,看不见他骑马挥戈,听不见他叱咤风云,但会在眼前涌起“万马昔横冲”的沙场宏图。从前读过的关于成吉思汗的一些片段,突然有了更清新的线索和深度。
  
从名字开始吧,成吉思,是大海、强大的意思;汗,是对帝王的尊称。也许是这个名字使然,他的“海域”要扩展到太平洋、黑海;他要把马鞭挥到欧亚的半空。
  
成吉思汗是否就从可汗山发兵西征进军欧亚,显然不重要了,关键是草原要留下对进取精神的崇拜。
  
他64岁高龄,还在马背上挥戈亲征,据说,66岁寿终时手中还握着马鞭。他的人生即使画上句号,也绝不画上省略号。有一本书名《一个人的朝圣》,这个题目给成吉思汗,是多么亲切啊!他去朝圣广袤的疆土,朝圣一个从未被人超越的梦想。
  
我在想,他骨子里的进取基因,来自何处?有一首《满江红》唱“大漠烟迷,凭谁问,英雄何觅?”去贝加尔湖寻觅吧。他生于乞颜部落,即今天的贝加尔湖,这里有他的基因密码。可他又不安于一座湖的面积,于是就饮马多瑙河。贝加尔湖,曾的苏武牧羊的地方,持节不屈的性格,一样感染了这位天之骄子,文化基因,要比生物基因更强大,所以,他的名字是“强大”。
  
强大,就应该接受人们的朝圣与膜拜。在历史的舞台上,永远能分出主角和配角,主角往往只有一两个,人们永远关心主角的命运,因为主角太精彩,以至于他退场几百年,还要设坛以祭,塑像以敬,这就是满足灵魂结穴的方式,为的是心中的图腾永远屹立。
  
有的人生在某一时空,可在历史的江湖上荡起一圈涟漪,而成吉思汗,可以在漫长的历史时空,掀起惊涛骇浪。崇拜的对象是历史雕塑的,朝圣的心愿永远属于宗教的。成吉思汗表达了人们的信仰,跨越时空。
  

  

  
史上对成吉思汗的死有三个猜测版本——病终,落马而死,西夏美妃“断宫”而亡。我非历史学家,无法考证其真伪,我更不想阅读这个人物只围绕一个“死”字,生命如何终止,都不重要了,但他遗存的进取精神还活着,还可以让我们听得见“大风歌”,足矣!
  
我在想,我为何不远千里来朝圣可汗山?因为成吉思汗留下了太多的“最”——
  
创建了世界上版图最大的帝国。“五朝勋业著边陲”,(元雅琥句)何处是“边陲”?
  
发动了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战争。区区20万铁骑,“去去平吞万里空”。(章碣句)
  
最早建立了大运输的联络系统。“箭速传骑”名不虚,令封神榜里的“土行孙”很逊色。
  
将军事艺术推向冷兵器时代的最高峰。一代天骄仗铁骑,火铳火药皆失声。
  
人类史上最大的成功者。美国前总统罗斯福把“战神”两个字送给他,拿破仑羞愧地说“我不如成吉思汗”。
  
世界上影响最大的人物。踏遍欧亚四十国,唯用强大来说话。
  
最早实行了政治民主的帝王。“诚言者,将委以大任呼!”朋党之争声消绝。
  
世界上最富有的人。金银宝玉如粪土,即使当下罗斯柴尔德家族的资产,也是个零头。
  
是世界上受礼祭者最多的帝王。仅一个元季,四时皆献祭。
  
成吉思汗是一个在世界祭坛起舞的王者,不必有一步一叩首的礼仪,他已经成为多少个“不可能”的“可能者”。颠覆的岂止是认知,是我们的眼界和心域。心有多大,脚步就可以走多远。这是成吉思汗告诉我们的。
  
铁骑无声,湮没于历史的硝烟中。我更看重的是一代勇者留下的文化和精神。逡巡在可汗山下的草野,那些石刻的理石上,依然响着英雄的声音。
  
朝圣,就是会神拜读。我沿着那条“苍狼之路”,去读那些铿锵的声音——
  
“统帅者知己之疲劳,才知他人之苦。”察己体人,慈怀容物。
  
“忠贤者的劝告要听取,离间者的美言要三思。”兼听则明,偏信狭隘。
  
“嗜酒者昏,若聋若瞽。心首无主,执业俱废。”疆场有酒,可壮行;铁骑醉醺,便软足。
  
这些名言警句,都镌刻于镜面一般的石头上,这种设计,让人有了揽镜自照的功能。朝圣,去听取一段圣言吧。蒙汉不同族,但皆有名言自省的心性,在大草原,总能找到直抵心底喜欢的文化珠玑。
  
这里,没有香火缭绕,没有钟磬乐鸣,不设殿堂,没有如云的信众,只是一座山,朝圣者络绎不绝。智慧的语录,如淙淙溪流,流泻人心。简朴,肃然,沉静,但完全可以激荡起每个人心底的波澜浪花。
  
眼前的可汗山,散发着一种再怎么繁复都不能尽意的气息。从1976年到2018年电影业复兴这段时间,就有17部表现成吉思汗的电影诞生,只有史诗才可以让电影如此紧抓不舍,反复而不觉繁冗。各种演义,不能枚举。我还是到他的原发地朝圣吧,丰满着我心中的“成吉思汗”。
  

  

  
中华民族的历史,是一个不断创造神奇的历史,总有壮举可观,总有英雄辈出。在成吉思汗四个字里,完全可以找到文明文化的鲜明线索。蒙古文字传说是蒙古国的建国者成吉思汗的祖先铁木真创造的,之前,蒙族使用的是突厥文字,代表不了蒙古特有的文化。汉族的文字刻在器物上,蒙族的文字以垂直书写为主,带着剑戟的影子,这是他们在草地上刻画出的文化符号。
  
而就蒙古文学的鼎盛来看,元曲和元杂剧,显赫地列入中国古典文学史列,更让我生敬。鸿篇巨制的爱情大戏《西厢记》,将一段帝妃之恋写得风生水起的《汉宫秋》,昭雪奇冤的《窦娥冤》,将爱情写得惊天泣地的《倩女离魂》,无不是中国古典文学的巅峰之作。
  
“听一声年来了,数一声又老了。”(《红绣鞋》)“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天净沙》)“富如何,贵如何,千年观音人作古。”(《山坡羊》)颇有“蒙味”的词曲,如草原花朵,似寒地鸿雁,成为继唐诗宋词之后的文学艺术瑰宝。
  
我想,元代在中华民族的长河里,仅存98年,能够带来如此璀璨的文学,堪称奇迹。元曲,是蒙汉文学高度融合的最佳表达形式。特别是元曲小令,使用了亦蒙亦汉的文学语言,读之,仿若珠玑错落玉盘,又似牧歌袅袅飘远。亲切的口语特色,轻快的节奏风格,传达出的是崭新的平仄韵律。
  
距离可汗山五百米之外,我吟诵着毛泽东的《沁园春·雪》的句子——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此时,我懂得了这个句子的深意。
  
元朝,常被称作“元季”,是言其超短,只有区区98载,在历史长河里,宛若浪花一瞬,昙花一现,它所扩展的土地之广袤,征服的民族难以悉数,其武统之功盖世,但文治之策欠足,难懂“笔墨潜偷造化力”,(朱淑真句)是以感叹。可惜啊,那些从成吉思汗口中说出的治国做人的名言警句,来不及一一践行。雕落雕烹,马放草原,劲弓入库,烤肉之趣,无法替代治国之道,无长治久安之法,于是,给“武功”划上句号,而“文治”腹死胎中。
  
按照历史研究者的焦点,我应该去寻找成吉思汗的墓冢,据说,他只有“衣冠冢”,至今未知何处。
  
我以为并非找不到,人们宁愿看着可汗山矗立其巅的大汗之尊,也不喜欢挖出他面目全非的模样。
  
观音山,佛山;可汗山,王地。“千年观音人作古”。连绵的蒙山,星光般的牛羊群,还有那些踏景观光者,感慨什么“作古”,惊叹什么“难挽千古”!留下一世传奇,留下一段精彩,留下千万朝圣者的脚步,足够了,何来感叹!
  
我不远千里来,怀着一颗朝圣的心。
  
大漠风熏,草绿,日赤,正是朝圣的好日。
  

  
2023年8月20日原创首发江山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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