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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清晨的交响(散文)

闲时翻阅古诗词,想看看古代那些文人雅士们,一大清早做了什么。
  
他们或“洁蔬茗”、“饮浊醪”、“饭其腹”、“独采芝”;或“礼道经”、“咏老庄”、“看图画”;或“向小园”、“步北林”、“会水亭”;或“泛中流”、“溯越溪”、“立素秋”;或“入远乡”、“会百僚”、“得奇观”;也或者“起长叹”、“览明镜”、“白头吟”……
  
这或俗或雅、或动或静,或神思游于自然,或情绪归于内心的排遣方式,够得上千姿百态了。无论行,还是思;无论动,还是静;每一种都离不开当时的社会大环境,是主客观双重作用的结果,更多呈现的是彼时诗人们的心境。
  
其实,无论古今,面对一天中崭新时刻的来临,每个人都有着独到的领悟和排遣。
  
我的清晨犹如一泓明媚、欢快的溪流,演奏着生命的交响,一路奔放,一路穿越,不畏艰险阻隔,无论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急骤,还是漫观游云的舒缓,都唱响爱的音符。
  
一天之计在于晨,我的清晨有着众多的打开方式。
  

  

  

  
黎明是阗寂无声的,可在这即将消隐的暗的深处,却又潜藏着无限活泼的生机,它们是点亮晨光的火种。
  
大约早上四点多,白头翁那含着露水打着嘟噜的歌唱,便透过北窗传进来。时值盛夏,窗外涌动着一汪浓稠的绿,风吹过来,绿浪翻涌,可那白头翁太过传神有辨识度的歌声,却丝毫没被遮掩,那高低婉转的音韵,就在浓稠的绿浪间一路颠簸。
  
一声声,平平仄仄自如切换,无比悦耳,让我不由得凝心静听。半梦半醒间的我,仿佛是从梦境的海洋中打捞到一串项链,熠熠生辉,珠圆玉润。
  
这白头翁的歌唱真是给新一天最好的献礼了,那般玲珑、明艳,让心柔软又充满着力量!
  
它们可是这世间最幸福、温暖、和谐的应答?一高一低,一明一暗,一近一远;猜它们定是两只比翼齐飞、锦瑟和鸣的鸟!
  
可是没等我从陶醉中回过神,白头翁的歌唱便悄然隐退了。或许它早深谙“吉人话少”的真谛吧。它们大约只唱半个多小时,而这半小时内还有一段儿是麻雀们在跟它交唱。
  
麻雀们一亮相就叽叽喳喳爆豆般,也清亮,却是细碎稠密的,听上去不像白头翁那般稳妥圆润,有穿透力。在麻雀们雨点似的叫声里,偶尔还间杂着燕子的私语,“啧啧啧”,是非常紧促的一个调子,像用剪刀没完没了地剪东西。还有另一种鸟鸣,比燕子和麻雀要动听得多,“叽——叽——叽——”,每一声都清亮悦耳,叫声的末端又不知不觉昂上去,像猫咪开心时直直扬起晃动着的尾巴。
  
布谷鸟的唱似乎更加婉转悠扬了,却像是隐在鸟鸣的最深处,时而清晰,时而恍惚,仿如游丝般不易捕捉。它们只爱停在南窗外,“布谷——布谷——”,它们要插秧布谷了,而南窗外正好有一片盛产着阳光的土地,等它们来变得郁郁葱葱。
  
大约四点五十分左右,鸟鸣就开始变成一粒粒的了,像高原上稀薄的空气。更多的是那个“叽——叽——叽——”。我闭着眼睛,耳朵和大脑却异常清醒,耳朵在静静地聆听,听鸟儿们自由自在地倾诉着爱的私语,那是它们馈赠给这世间最纯粹动人的天籁,明媚又平和。
  
风,是个温文尔雅的俏女子,正轻移莲步,羞答答摆动着杨柳腰,从我身边走过;此刻,我的思想是草原上游牧的一队马群,自由驰骋。
  
即便是晴天,夏日的清晨五点左右,也时常会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看上去湿漉漉的,仿佛能拧得出水。太阳开始冉冉升起,像被双手托着,刚才还羞答答隐在远处高楼紫灰色轮廓里的半张脸,只一瞬间,便攀上高高的楼顶,亮橙橙的,夺目耀眼。
  
日出之美,正在于它脱胎最深的黑暗。真是想不到,刚才还羞涩忸怩的小姑娘,一晃眼就长成一位襟怀天地、不让须眉的女英豪,将那般飒爽英姿,毫无保留地呈于天地。
  
或许在旁观者眼里,任何的成长变化都迅猛,唯有当事者心里最清楚,那是怎样一个缓慢熬煎的过程啊,如鱼饮水。
  
云翳漫布的时候,天空往往会呈现出一派冷冽的烟青色,间或透出几缕绵白,是诗意埋下的伏笔;而太阳竟越俎代庖的,伊然化身为一枚饱满的月亮,在云端穿行,一会冲破层层屏障,一会又顽皮地隐没其间。这境况倒不由得让我想到中秋的夜晚,只是这月亮不够慷慨,没能捧出那耀眼的金黄,更没有那股子一览无余的通透,是病恹恹的一张失了血色的脸。
  
鸟鸣还在稀稀疏疏的此起彼落着。东窗外那红色的哥特式屋顶兀自矗立于晨光中。五点二十分左右,喳喳的喜鹊登场了,是一个个多嘴又热心的红娘。我的心不禁为之一震,喜悦油然而生,因为在民间,喜鹊可是代表着喜讯的传播者,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看见喜鹊立在枝头上,便觉得这一天准有好事要发生;可不是吗,在外求学半年之久的闺女,今天就要回家了!
  
等早起的鸟儿们开完音乐会,放飞自我的鸽子们也落回那个哥特式的红屋顶。他们居高临下,或精爽爽地在边沿上站着;或悠然踱着步子扑扇几下翅膀;或彼此咕咕噜噜交颈缠绵,用喙亲吻着对方的脸蛋;当然也有沉默的思想者,离开鸽群兀自占据一方,把头隐在翅膀下,不声不响。
  
沉默未必代表孤独,更多的时候只是精神上的一种自我放逐。
  
风一路吹过来,调皮地翻动着那些思想者的羽毛……
  

  

  

  
鸟儿们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就轮到人登场了,一个个亮相。人生仿佛一个舞台,每个人都是自己生命的主角,宿命却是那个冷面少人情的导演,苦辣酸甜咸的剧情,早妥妥地安排好了。
  
临近清晨五点半,市井里的人声、车声开始稠密起来。楼下有人在挪动车辆,是准备出发的节奏。从此处到彼处,身不由己的人类,每天更多的时候只能奔波在路上。
  
卖早点的铺子也陆续开张了,笑盈盈的一张脸,迎接着最早到来的食客。
  
相比之下,那些遛弯健身的人最是悠闲,三三两两撵着步子,往不远处的伯雍公园去。
  
路边的小摊也陆陆续续摆起来了,围住街角,像一夜间忽然给街角加上了栅栏。卖菜的,卖水果的,卖生鲜肉鱼的,卖鸡蛋杂货的……大多都是自家产的一些农特产品,尤其是蔬菜水果,还新鲜的带着露珠呢。
  
从高处远远望过去,街角的摊位呈现的是一幅生动而立体的画面。
  
差不多每个整齐摆放的摊位后面,都有张上了些年岁满布沧桑的脸,看上去蓬头垢面的;售卖者们把更多的精致打扮给了那些打算售卖的货物,轮到自己,便显得马虎潦草了。当然也有年轻些的摊主,却占了极少数。
  
大多数摊位上的货品就那么三四样儿,一小摊儿或者几小捆,看上去很是寒酸羞涩,让我不由得想到刘姥姥初进荣国府,拜见王熙凤时那一脸的表情包。
  
卖主们坐在一个小矮凳或者一只马扎子上,用一双充满渴求的眼,探寻地望着来来往往走过的人,不时吆喝上几句来招揽生意。他们就那么颇有耐心地守着,守着那几捆葱,几棵白菜,几小把择好了的韭菜或菠菜,一小堆码放的整整齐齐的顶花带刺儿的黄瓜……也或者是几颗青皮大鹅蛋。
  
从我家窗口望出去,这是每天一大清早就能看到的风景。
  
这一派花花绿绿、浓浓烈烈、热热闹闹的市井气,就这样不知不觉融入到多彩而热烈的生活,以它无可替代的便利,演绎着世间的众生相,和最真实的烟火。
  

  

  

  
这几天一直下雨,天气凉快了许多。将近六点,天光开始渐渐发亮,隔着阳台的窗户望出去,是一幅加了暗角的画。
  
雨后的空气异常清新,呼吸间倍觉神清气爽,尤其是在经历了无数天的酷热之后,这感觉真好。
  
阿三蜷在阳台的花架子上。那架子一共四层,小枕头般纯白柔软的它给自己选了个第三层。它倒是真会享受,可也真难为它那么胖的身体竟爬得上去!之前架子上摆放的那些肉肉,一过清明就被我陆续请到了前后的外窗台上,还是让自然的阳光、雨露、清风去滋润它们吧,当然也包括初春和初冬两个季节早晚温差的锤炼。只有这样,它们的小体格才会越来越健壮,它们也才能安然地度过这个夏天。
  
每年的十月一过后,我会把着好色、长得张牙舞爪的它们,一盆盆打理好,再请进屋子。那时也是它们一年中最为惊艳的时刻,“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贴切地形容了它们那时的状态;而“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则是它们脱胎换骨最好的明证。
  
富贵也翘着尾巴过来了。每天一大清早,都是它最开心活泼的时候。
  
富贵是只纯白色的加菲猫,阿三也是,只不过阿三是只母猫,富贵是只公猫,它们俩同母异父,可若论起辈分则有些尴尬,富贵的父亲正是阿三的兄弟。在生殖繁育上,据说加菲猫是可以近亲繁殖的,感觉富贵的品相确实比阿三纯了许多。
  
富贵虽然是只小公猫,却特别喜欢腻味人,不管你是否睡着,它都会蹭一下跳上床,跳得过程中,还会跟人使劲一样的发出奶声奶气的一声“嗯——”,就那千回百转的一声嗯,简直能把人瞬间暖化掉。
  
富贵整天娇腻腻的,特别聪明,情商也高,不仅呼答间能跟人积极应和,犯了错误还能看懂人的脸色。不像阿三主意那么正,即使听见喊它,也是依然故我的一言不发;除非饿了,才会悄悄走到我身旁,用爪子轻轻挠挠我的腿,充满渴求地望着我,喵喵叫两声;也可能是在我洗漱的时候,一下子跳到我身旁的洗衣机上,朝着我一边叫,一边直竖起尾巴,用那面团般柔软的身体或用那浑圆的饼子脸往我手上蹭,表示想让我抱抱了。
  
总之,阿三称得上是一只特立独行的猫,除非它想跟人亲近,否则都是找个安静的角落,把自己隐藏好,任你千呼万唤,也不出来。
  
富贵一跳上床,就开始给我踩奶了,那一双白色的小爪子,活像两只按摩棒。富贵踩奶的节奏属急功近利型,不像阿三那么稳扎稳打,偶尔爪子还会让被子上的丝儿勾住。富贵的踩奶纯粹是为了讨好,像应付一场差事,没几下就慵懒着身子蜷到我的枕头边,闭着眼睛一长一短地打起呼噜,还用一只小爪子搂住我的胳膊,让我不禁心生柔软。
  
就这样阿三和富贵,一个在阳台上闭目养神,一个在我枕头边。尤其是富贵,那小呼噜打的啊真是温润,像有一双小手挠我的心。自从有了它们,我才真正意识到生命存在的平等与合理,也才真正懂得敬畏、善待和珍惜。想想三年前的我,看同事们眉飞色舞地谈论宠物,我不仅觉得不可理喻,更嗤之以鼻。
  
人啊,其实在不知不觉间总是在变化着,人生也是。存在即合理。
  
嘉宝是最后来我家的,却又后来居上。如果是人,嘉宝绝算得上贵妇级别,因为身上那件天然的斑纹大氅。据说嘉宝的母亲是只蓝猫,至于父亲啥血统,就不大清楚了。
  
嘉宝也是只小母猫,是百姓嘴里的狸花猫,虽然不是啥名贵品种,可是初见它呆萌又顽皮的样子,活像个小野丫头,我便忍不住爱了。
  
嘉宝来的第一天,因为急着出门办事,又担心阿三和富贵会欺负它,我便直接把它关到了笼子里。没想到回家的时候,一打开门,嘉宝已经到客厅了!是富贵打开笼门,一路哼哼唧唧地把它叼过来的。
  
那晚,嘉宝无比惬意地睡在富贵的窝里,富贵则趴在旁边的沙发帮上,眼睛一眨不眨地守着嘉宝。先生见了忍不住逗趣:这富贵可真没出息,这是要给自己整个童养媳啊!
  
别说,那时候富贵确实还没做绝育。
  
闺女说猫类也有老大,给别人舔毛的就是老大。可是我却时常看到,阿三富贵给嘉宝舔完毛,嘉宝反过来又给它们舔,还专门舔脑瓜门儿那块,真搞不懂它们间的关系。
  
别看嘉宝小,却出奇的淘气,是个败家疯。它一来,我的花、草编的收纳箱、家里的布沙发、电脑椅,甚至垃圾桶,但凡能下爪子的地方,都被它糟蹋得差不多了。嘉宝淘起气来,动作賊伶俐,里出外进、上天入地的瞎钻愣,活像条泥鳅,或者一股没遮没拦的小旋风。
  
此刻嘉宝也正跳上我的床,躲在粉色的被子后面,弓着身子,两只眼睛瞪得溜圆,还跺跺着两条小后腿儿,整得屁股跟着一扭一扭的。它这是准备逮空儿向富贵出击的节奏啊!富贵只要一上爪,俩小家伙就干到一处了,打得唧唧歪歪、前滚后翻的,活像恼了的两个人。嘉宝只要吃一丁点儿亏,就开始尖着嗓子啊啊嗷嗷地叫,我们无论谁见了,都忍不住喊一嗓子:富贵,你那么大了,别欺负嘉宝!
  
其实富贵还真舍不得下狠口,它那是有耐性陪着嘉宝玩呢。嘉宝来我家的时候确实小,刚满月,像个大耗子,是我用手捧来的。
  
每天我只要一起床,三个小家伙便连奔带蹿地围住我,仰着头望着,葡萄粒似的大眼睛里满是哀求。我说走嘞,阿三,富贵,嘉宝!咱儿们吃饭去啦!
  
我只要一喊出这句话,那两道白色的闪电和一团小黑旋风便平地而起,嗖得一下就到了餐厅的饭盆边……
  
喂完三只猫,我再去客厅点亮鱼缸的灯,然后捏几小撮带着腥味的鱼食,喂那群五彩斑斓的“鱼仙子”。它们甩动着尾巴,张大嘴争着抢着,吃得不亦乐乎,没一会便抢光了,又悠然自在的在水草间追逐、玩闹。其实鱼我也没养啥名贵品种,就是几条孔雀鱼、米奇、红箭和斑马,可是它们一样带给了我莫大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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