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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野征文‘’春华秋实“”】土地情(散文)

青山农场第二十三生产队,是一个只有百十户人家的小村子,一幢幢低矮的茅草房错落地横卧在街津山下一片高地上。村里只有一条东西走向通往场部的沙石公路。路南是一望无边的庄稼地,路北是队部、小学校、卫生所和小卖店,再往后的几排才是家属房。而村子最北面一排房子,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期修建的四栋土坯房,茅草苫顶。由于这些房子盖得时间长了,苫在房顶上的茅草已经变成了暗黑色,还长了一些苔藓和蒿草。
  
从八号地回来,路过一户人家的门口时,陈炎看见那家的院子里栽了棵杏树,开满了粉白色的杏花,十分热烈,还有一只胖乎乎的黄蜂弓着身子在花蕊中采花蜜。陈炎看得正专心,突然听见身后有人问他:“看什么呢,陈队长?”陈炎回头看,原来是生产队小学的盛玉敏老师,忙打招呼说:“你家住在这儿呀?这树杏花开得可真漂亮!”盛玉敏似乎有些惊奇地说:“哬,你也喜欢花?”陈炎笑着说:“我怎么就不能喜欢花呢?美的东西谁不喜欢呀!”盛老师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后又问陈炎:“陈队长,你是不是‘场中’七五届的毕业生?”陈炎说:“是呀。你也是‘场中’毕业的?”盛玉敏说:“我是七七届的,咱们还是同校同学呢,进屋坐一会儿吧?”陈炎推辞说:“改天吧,我还有事呢。”盛玉敏笑吟吟地说:“官不大,僚还不小呢,就这么难请呀,老同学?”盛老师的丈夫是个瘫子,陈炎到二十三队后就听说了。这个人原来也没啥毛病,而且很能干。前一年的冬天,他和人到卧牛河去镩冰眼打鱼时,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里,救上来后,回到家里就瘫了。夕阳西斜,屋里还没点灯,光线已经有点暗了。盛玉敏的丈夫依靠着炕墙坐在那里,一双眼睛像防贼一样,把陈炎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盯得陈炎觉得很不自然。他立刻想到了一个词:贼眼灼灼。可马上又觉得有点用词不当,明明是人家在防备他,要说‘贼眼灼灼’的话,那个贼也是自己呀!不妥,不妥,实在不妥!进屋以后,他在靠近南窗前的一把椅子坐下,看着由于缺少阳光照射而脸色苍白的瘫子问:“没出去看看?”瘫子苦笑着说:“出去看了,跑过好几家大医院,都说能给治好。结果钱花了不少,可是病情一直不见好转,还是老样子。后来把带去的钱全花光了,最后病也没有治好,只能又这么回来了。”陈炎说:“再出去看看,才三十多岁,后面的路还长着呢,总不能后半辈子就这么在炕上过呀!”瘫子苦笑着说:“也想出去看病,可是原来攒下得那点家底儿都折腾光了,有心想再出去看看,也出不去了。”陈炎想了想说:“这样吧,等忙过春播,队里争取挤出点钱,把欠盛老师的工资兑现一部分,你再出去找家大医院看看病。”瘫子说:“那可太好了,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呢!”陈炎在盛玉敏家里坐的工夫,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孙大奸头领着十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在他宿舍里等着呢!老丁找到盛玉敏家,看见陈炎满脸惊慌地说:“你还在这里躲清静呢,家里已经闹翻天了,你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吧!”“为什么?”陈炎奇怪地问老丁。“为什么?你说为什么!”老丁颇为不解地看着陈炎,觉得他好像是天外来客似的。那些人来找陈炎干什么,要他把拖拉机立刻还给孙大奸头,弄不好还得揍他一顿。陈炎偏不信邪,硬跟老丁回到宿舍。那些人见陈炎回来了,立刻叫嚷着围了上来:“姓陈的,刚来两天半,凭什么废了俺孙大哥的合同?机器也不是你家的,凭什么说收就往回收呀?队里就属你官大呀,真是土皇帝!原来当官的说话不好使呀?”“说,快说呀!真是叫唤的狗不咬人;就怕偷着下口的。”
  
这种架势,陈炎见得多去了。他一声不吭地在办公桌旁坐下,冷眼看着围在四周的人说:“有什么话,你们一个个地说。”可那些人并不买他的账,其中一个冲了过来,对着陈炎大喊大叫:“给我站起来,别坐在那里装个人似的!”陈炎实在是忍无可忍,也开始反击了:“你还会不会说句人话?”“妈的,他还敢骂人!揍他,揍他!”说着,有两个人撸胳膊绾袖子地要往前上。老丁一看事情不好,左拦右挡护住陈炎:“我看你们谁敢动陈队长一手指头!”那些人说:“不动他也行。只要他把拖拉机给俺孙大哥退回来,我们保证连根汗毛都不动他一下!要是……”老丁生怕真的动手打起来,连忙说:“好商量,好商量。一切都好商量……”“你说话不管用,让姓陈的说!”陈炎斩钉截铁地说:“你们想把拖拉机要回去吗?除非老孙把欠队里的三万元钱一把全部交齐,否则门也没有!”那些人被陈炎的话彻底激怒了,一起围了过来:“妈的,到这时候你还敢嘴硬,我们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的嘴,还是我们的拳头硬?”眼看一场恶战不可避免了,陈炎也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关键时刻,只听门外传来大喝一声:“我看你们谁敢动?谁要是敢动陈队长一根毫毛,我让他跪着扶起来!”听到那声大喊,果然没人敢动了。他们都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立刻都老实了。陈炎顺声看去,只见老周头气呼呼地推门闯了进来,后面跟着气喘吁吁、满脸通红的盛玉敏。陈炎才知道是盛玉敏把老周头喊来的。那些人看见老周头说话了,哪个还敢乱动乱说呢?一个个悄悄地溜走了。
  
陈炎忙迎过去,激动滴喊了一声:“老队长!”可老周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和拉着盛玉敏一起离开了,只把陈炎和老丁俩人尴尬地闪在屋子里面。不过,陈炎还是注意到,盛玉敏在临出屋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六不分白天黑夜地忙了半个多月,二十三队的大田播种已经接近了尾声。最后一天播种,队里的五台拖拉机中的三台都集中到了最后一块地号播种去了,剩下的两台也装上了推土铲,开进了河堤工地。这天早晨,临下地前,陈炎对老丁说:“今天你别下地号了,在家写写春播总结,春播指挥部该要了。”老丁说:“还是你在家吧,这些日子把你造得够呛,看你那张小脸累得蜡黄,都瘦成一条条了。”陈炎说:“我那两把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干点具体事还行,真的动笔写点官场文章就完犊子了,和你这个专门耍笔杆子的人可差老鼻子远了!”老丁只好说:“我先打个草稿,等你晚上回来再看看,没什么问题再誊写,好吗?”中午,承包地号的“地主”家里来人送饭时对陈炎说:“陈队长,丁支书让你马上回去呢。”陈炎不解地问:“什么事呀,这么急?”那人说:“听说农场春播检查组下来了,中午要在咱们生产队吃饭。”听说春播指挥部的人下来检查了,陈炎在衣襟上擦了擦手,随后从桶里里抓出来两个包子,一边吃,一边准备朝回走。承包地号的“地主”见了,笑着说:“陈队长,你可不吃亏。临回去还抓了两个包子。”陈炎回头举了举抓在手里的包子说:“有这碗酒垫底儿,什么样的酒咱都能对付!”老丁、王庆顺在队部里正陪着姜副场长、王部长和历建平几个人一边抽烟,一边闲聊。春天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屋里,一股股淡蓝色的烟雾在阳光下缭绕着,徐徐向上升腾。见陈炎从地里回来,姜副场长笑着站起来说:“陈炎,你可真难找呀!我把二十三队几乎都快翻遍了,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到!”说着,他伸手过来,要和陈炎握一握。陈炎摊开两只满是油污的大手说:“太脏了,免了吧。”姜副场长下意识地朝他手看了一眼,随后说:“没关系。”还是抓住陈炎的手使劲地握了握,才说,“在基层工作,到底不像在机关,确实很辛苦哇,今天中午你一定得多喝几杯!”陈炎笑着说:“姜场长,你可饶了我吧,我的那点酒量你还不知道哇!”几个人正聊着,只见历长平抱着几瓶酒从外面进来。他走到姜副场长眼前问:“今天中午喝这种酒吧?”姜副场长拿过来一瓶,低头看了看说:“‘孔府宴’呀,早过时了。前两年还行,现在已经没人喝这种酒了,还是喝咱们场自己烧的‘小烧’吧,味道纯正,有劲,还不上头。”陈炎连忙说:“小卖店不是有‘小烧’吗?打几斤回来。”历长平说:“那酒里都兑水了,没法喝。”听他这么说,姜副场长只好说:“还是喝‘孔府宴’吧。”
  
菜上得差不多了,跟姜副场长一起来的两个科员也不客气,伸筷子每人挟了一块鱼肉放在碗里。王庆顺把盘子里的鱼头挟给了姜副场长,老丁也把另一个鱼头挟给了历建平。历建平看着碗里的鱼头说:“呵呵……你们把打鱼人的规矩都学来了。”老丁随口一笑说:“入乡随俗嘛。住在河边的人都是这个规矩,表示对客人的尊敬。”姜副场长说:“我们算是哪家的客呀!”说罢,一眼看见陈炎一直坐在那里不动筷挟菜,便说:“陈队长,你也吃呀,是不是到你家了,看我们吃了你的东西心疼呀?”陈炎只好笑了笑说:“哪能呢?我刚才在地里造了两三个大包子,这会儿山珍海味吃着也没滋味了。”历建平接陈炎的话说:“就凭那两三个大包子,你也得喝两杯酒呀!”陈炎一直微笑说:“有历科长这句话,别说是两杯酒,就是两杯‘敌敌畏’我也得喝下去呀!”姜副场长也看出来陈炎喝酒时的微妙,心里暗暗地想:这个陈炎尽管是从机关出来的,可城府还是太浅,什么事都挂在脸上,实在欠修炼呀!他岔开了两个人的对话:“只对陈炎说:陈队长,二十三队大田播种今天能结束吗?”陈炎说:“彻底利索。”“好!”姜副场长端起酒杯说,“来,为二十三队的春播结束,咱们干一杯!”说着,他把杯底朝盘沿子边墩了一下,接着把自己杯里的酒一口喝干了。见姜副场长把酒喝了,桌上的人也都跟着把酒杯清了。干了一杯,姜副场长又问陈炎:“你们队的春播质量怎样?”老丁忙接过话去说:“全部按农场下达的质量标准要求,实行标准生产作业。”“好,咱们再喝第二杯质量酒!”还没等姜副场长把酒杯端起来,王庆顺插上一嘴说:“姜场长,喝质量酒,是不是也应该讲究点质量呀?”姜副场长知道王庆顺在“整节目”,顿时感兴趣地说:“好,你打样,我们跟着就是了,保证船到货也到。”听完姜副场长的吩咐,只见王庆顺低下头,用嘴把酒杯整个含住,随后叼起来,一扬头,只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一杯酒喝进了肚子里后,才叼着把酒杯放回桌上。整个喝酒过程,都没动一下手。看着王庆顺把酒喝了,姜副场长笑着说:“王副队长的这杯酒喝得确实有质量。”说着,他也把酒杯含住,一口喝干。三杯过后,酒桌上掀起了高潮,你敬我,我敬他的乱作一团。上桌时,王庆顺挨着姜副场长坐着,一直帮他挟菜,斟酒。
  
陈炎知道王庆顺是想趁机给姜副场长留下个深刻的印象,以便有机会时也好挪动挪动位置。确实,王庆顺已经当五年副队长了,一直想要扶正,就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也是上面没有人,直到今天还是个副队长。现在终于有了靠近领导的机会,怎肯白白地错过呢?陈炎很理解王庆顺苦衷,心里想要是自己有一天能调回场部工作,一定向场长推荐王庆顺,让他当二十三队的生产队长。每个人又连着喝了几杯,陈炎觉得胃里的东西一劲儿朝上返,强忍了几下,还是要忍不住,忙跟姜副场长“请假”,说要出去一趟。姜副场长说:“你可是这里的‘地主’呀,总得尽到‘地主’之谊吧!要是主人走了,这酒还怎么喝?”历建平也在一旁敲边鼓说:“只要哥们儿感情铁,不怕喝得胃出血!‘老九’坚决不能走。”陈炎斜睨了一眼历建平,知道他是在报复自己刚才说过的那句话,正想反击,老丁早已看出其中的端倪,紧着在下面拉他的衣襟,不让他发作,陈炎只好坐着没动。历建平何以看不出陈炎心怀鬼胎,只是故作没看见罢了,也不理睬他,开始说他们一次到县城去办事,在饭店要了盘狗鞭,竟高达二百五十元钱的事。他正讲得来劲儿,姜副场长在一边插嘴说:“我看你们那帮人真的都成二百五了。”老丁只听人家讲吃过那东西,自己没有品尝过,大发感慨地说:“现在的人呀,没有不吃的东西了,不知味道怎样?”姜副场长说:“也没什么特殊味道,只是挺筋道的,听说大补呢,你们这些住宿舍的男人可不能吃呀,受不了的,别犯错误啊!”他认为自己的话说得挺幽默,先哈哈大笑起来。桌上的人看见姜副场长笑起来,也都附和着大笑起来。满桌只有陈炎一个没笑,他实在坚持不住了,脚步踉跄着出了屋子,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先在那里站一会儿,一直想吐,可又吐不出来;不吐,胃里的东西又一阵阵朝上返。他只好把食指探到嗓子眼里,使劲一扣,随后哇地一声,装进肚子里的那些混合物全喷射出去,直到吐得他两眼直冒金花,胃里空空如也,才好受一点。吐过之后,他扶着身边的一棵大杨树站了一会儿。让风一吹,觉得脑子里清醒了些,刚想离开,只见老丁和王庆顺找出来了,到他跟前问:“陈队长,你没什么事吧?”陈炎说:“没事了,都吐出去了。你们赶紧回去好好陪着姜副场长他们,千万别让人家挑理,说咱们不会来事,到时候给咱们生产队一个眼罩戴戴。”见陈炎真的没事了,老丁也没留下来陪他,赶紧回去招呼场部的来人。陈炎是不可能再回去了,也不能回宿舍躺下,他想到盛玉敏家去坐一会儿。前几天,队里的几个干部开会研究了,把欠盛玉敏的七千多元钱工资,一起全补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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