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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野征文’春华秋实】筹钱(散文)

第三天傍晚时分,陈炎风尘仆仆地从场部赶回二十三队。听说新来的队长弄钱回来了,队部办公室里挤了一屋子人。殷胖子挤在最前面,乐呵呵地说:“陈队长,你可真是咱们队的大救星呀!弄来了,就赶紧分吧!”陈炎笑着看他问:“分什么呀?”殷胖子说:“分钱呀,当然是分钱了!分了钱,咱们好承包耕地呀!”陈炎用嘲弄的口吻问他说:“上哪弄钱去?告诉我一声,我兜里正好也快没钱了。”听说没钱,殷胖子大失所望地说:“没有钱?没钱拿什么种地呀?”立刻有人跟着发起了牢骚:“种不上地更好,省着挨累了。”
  
随后,满屋子里的人都失望了,纷纷散去。等到人们走后,老丁这才问陈炎:“农场不肯担保?”陈炎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这次回场部不但没贷来款,组织部长王天洲还让他必须收回成命,历长平仍旧担任二十三队的副队长。到场部银行没贷来款,队里的耕地也一直没有承包出去,历长平又官复了原职,使陈炎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老丁看着犹如一只被圈在笼子里困兽般的陈炎,一早起来就绕着屋地踱来踱去,便说:“有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可一直没有机会。这年头干什么也不能太认真,咱们生产队的前几任队长,哪个少捞了,最多的一年能整好几十万呢。结果怎么样?礼送上去了,在这儿没干好,换个地方接着干,有的还调到机关当了科长。那些人才叫整明白呢!”陈炎停下来,看着老丁问:“你是不是说咱们承包五号地的事?当时你也看见了,咱们不带头承包土地,队里的耕地肯定包不出去,你说我当时该怎么办?”老丁说:“咱们承诺包五号地,队里的耕地承包出去了?我不光是说承包耕地的事,你把历长平免职了,结果呢,人家照样接着干,只要历建平还在农业科当科长,你免得了历长平吗?”陈炎辩解说:“不对,你说得不对!有两点必须要弄清楚。首先,历长平的副队长职务,不是我免的,是他自己要求辞职不干的。其次,老百姓手里没有钱,即使把土地承包出去也种不上,包出去和没包出去一样。”老丁说:“说了半天,还不是都一样嘛!没有钱,地照样种不上嘛,结果就是如此!”陈炎说:“当然不一样!只要有了钱,有了化肥、种子和柴油,咱们队里的耕地今年就能承包出去,这怎么能说一样呢?咱俩看问题的途径和焦点都不同,一个是看过程,一个是要结果,总不能因为人难免一死,连活着都没有必要了。话又说回来了,为官一任,怎么也得为生产队里的老百姓谋点福,做点好事呀!你说是不是?”老丁的情绪也有点激动了,伸出双手说:“钱呢?农场不肯担保,咱们就从银行贷不来款,没有钱就种不上地,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况且说,咱们这样的‘官’也能叫官?嗤,今天用得着你,管那么百十号人;明天不用你了,鸟毛不是!”
  
陈炎也确实颇有同感,没有再反驳老丁,拿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划火点着。两个人正闲聊着,王庆顺端着个用报纸遮盖的盆子走进来:“说什么呢,这么大声?老远就听见你们吵吵嚷嚷的了。”陈炎不想让王庆顺知道他俩争吵的内容,掩饰着说:“没事闲扯淡呗。”说罢,他上前掀开王庆顺放在饭桌上用报纸遮盖的盆子,“嚯,狗肉,真香!从哪儿弄的?”王庆顺笑着说:“谁知道我那个小舅子从哪里弄来的,撕一块尝尝,烀得怎么样?”陈炎撕了条狗肉放进嘴里,细细地品了品,一点邪味没有,满嘴喷香。忙说:“烀得真不错!往后再有狗肉,可别忘了我们这两个老光棍呀!”王庆顺笑着说:“别人都有家,只有你俩家不在跟前,有什么好吃的能忘了你们吗?”这时,做饭的胖大嫂过来叫他们去吃饭,老丁端起盆子对王庆顺说:“别走了,正好有狗肉,咱们三个坐在一起喝两杯。”陈炎也说:“吃狗肉,喝烧酒,那可是神仙过的日子呀。”俩人都这么说,王庆顺也就没走,一起去了临时食堂。老丁这个人特别爱闹,在去食堂的路上,伸手在胖大嫂的屁股上摸了一把说:“要是把这块后鞧割下来烀上,保准更香!”胖大嫂回身给了老丁一下,可没打着他,笑着骂道:“大骚驴,你个大骚驴!”胖大嫂骂的两句粗话,把几个人都逗笑了。到了食堂,分头坐下,王庆顺洗了把手回来,一边往盘子里撕狗肉,一边问陈炎说:“种地的钱有着落了?”陈炎摇了摇头。王庆顺说:“我倒是有个筹钱的办法,不知道陈队长敢不敢试一试?”陈炎一脸苦笑着说:“现在除了杀人、放火、抢劫、贩毒我不敢以外,只要能弄到钱,即使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再所不辞呀!”王庆顺说:“倒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你得担些风险,弄不好怕这辈子可能都还不上!”
  
老丁抓块狗肉放在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大咧咧地说:“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怎么能弄到种地的钱?”王庆顺说:“抬呀,去机关抬钱呀!”老丁说:“你是不是在发烧呀,机关哪来的钱?”说着,还在王清顺的额头上摸了摸。王庆顺拨开老丁的手说:“农场是没钱,可那些科长、科员们手里还没有几个钱吗?”老丁一拍大腿说:“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公家的钱是钱,个人的钱不也是钱嘛!只要能借出来,一样可以种地呀!”陈炎听了,沉吟了半天没说话。朝个人抬钱,他不是没想过,可个人的钱那么好借吗?即使能借到,最少也得三分利。万一种地要是赔了,血本无归,拿什么还呢?抬钱种地无疑是饮鸩止渴。可眼前除了这么一条路外,还有哪条路可走呢?没有办法,只能孤注一掷了!陈炎在场部有很多朋友,和他们一商量,也不用陈炎去挨屋游说,各科室早已经传开。虽然说抬钱种地是摆不到桌面上的,也用不着偷偷摸摸。这天一上午,机关里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三分利,是银行存款利息的好几倍,真的很有诱惑力!况且,陈炎是从机关出去的,平时他的为人大家也都了解。有人跟陈炎说:“行啊,陈队长真有魄力,我支持你,先给你们集资一万块!”
  
谁知,这些人也只是嘴上这么说说,光打雷不下雨,见不到他们有一点实际行动,坐了两三个小时,也没人肯掏出来一分钱。哪个人挣点钱都不容易,谁敢拿着好不容易挣来的钱,去冒这种风险呢?可别打了水漂儿!于是,有人问陈炎:“这钱是给生产队集的,还是你个人借的?”陈炎连忙解释说:“这笔款是给生产队集的,但以我个人名义借,讲个信誉嘛!要是落款是生产队,哪天我真调走了,你们找谁要钱呀?”随后,他把在二十三队耕地承包动员会上讲过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重点讲了实行大豆宽垄种植的好处,还有怎么治理卧牛河。听得那些人直点头。这几年,二十三队的耕地不是不打粮,影响产量的主要因素还是水患。只要能彻底治理了卧牛河,拦截住每年一场的大洪水,丰收还是有十分把握的。有人拍着陈炎的肩膀说:“我们可就把宝全押在你身上了。”陈炎仍旧满脸笑容地说:“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到时候找我要钱!”陈炎在机关工作时,就不是那种能瞎忽悠的人,机关的人对他都十分了解。那些人对他说:“容我们两天空,钱都在银行里存着呢。”人群散去了。可是他们在机关整整蹲了一天,来集资的人也没有几份。甚至还有人想把已经集上来的钱再要回去。看看要坏事,陈炎忙和老丁商量,决定晚上到袁场长家去一趟。这次要是再弄不到钱,真的就没地方弄钱去了。尽管他满心不愿意去袁场长家,也只能硬着头皮豁出去了!乘着夜色,陈炎和老丁敲开了袁场长家的门。场长还真在家,见是陈炎,他问:“集资种地,这个主意是谁想出来的?”陈炎回答说:“袁场长,我们也是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不能眼看着地种不上,全瞎了呀!”袁场长笑了笑说:“我并没说这样不行,你紧张什么?为了支持你陈炎的工作,我集资一万元。还不要你们的利息,怎么样?”袁场长不肯多集资,肯定也有他的苦衷。好在陈炎想要的只是一种效应,要的是袁场长的这个名,并不是场长肯集资多少钱的问题,便笑着说:“利息多少是个意思,我知道场长不在乎那三千、两千的。”袁场长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说:“我也是挣工资的,三千、两千对我来说也不是小数字,怎么就能不在乎呢?”陈炎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马屁没拍好,拍到马腿上去了。当天晚上,袁场长给二十三队集资一万元钱的消息,迅速地在场部地区传播开了。名人效应,自然也会产生名人的轰动。
  
第二天,银行里出现了排队取款的现象,银行行长忙打电话给袁场长,恳求他马上取消二十三队的这次非法集资。可已经兴起来的运动,不是哪个人说句话就能见到成效的。二十三队的会计当天晚上拢了拢账,集资款已经突破了三十万。陈炎一看,马上让人对外放风说,二十三队的集资已经结束,不再收款了。那些没有集资的人开始到处寻找陈炎,要求也多少集一点儿。这时候,陈炎反倒拿起把了,今年的集资款已经超过了五十万,你们要想集资,只能等到明年种地的时候再说了。等到明年?一万元钱,一年的利息就是三千六百块,赶上一个人两三个月的工资了,谁能等到明年呢?他们央求陈炎说:“为了帮助你们二十三队,钱已经取出来了,定期的都是按活期取的,再集不上资,我们的损失该有多大呀!”陈炎装作很无奈的样子说:“好吧,你们的这次集资款只能收下了,只是利息得降一点,二分利吧。”听了陈炎的话,那些人后悔死了。一万元钱一年就少拿一千多块,他们能不后悔吗?陈炎耍个小心眼的事,到底还是传出来了。机关的人见了他说:“陈炎,你出的主意可够损的了!”陈炎笑着说:“不那样,我们降了利息,你还能把兜里的钱掏出来吗?”原来都是机关的,彼此都很熟悉,说话也不管个轻重,那人拍着他的肩膀说:“我可告诉你陈炎,到了秋后还不上钱,看我不剥了你的皮才怪呢!”陈炎拍着胸脯子说:“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到时候保证一分钱不少你的。”别看陈炎让别人放心,他自己可放不下心了。二十三队集了五六十万,再加上利息二十多万,到了秋后一把就得还上七八十万。这么多的钱能还上吗?他心里也没有多少数。四卧牛河畔的清晨静悄悄的,静悄悄的——平缓的卧牛河水从一片低矮的灌木丛蜿蜒地穿过,像一位美丽而腼腆的少女,含羞脉脉地朝北流淌,想北流淌……两岸的河堤上,生长着高高矮矮、粗粗细细的柳树。柳树干下已经干枯了的毛须,在晨风中徐徐飘动。这柳须是去年或前两年涨大水时留下来的标记,标志着大水曾涨到过高度。透过那片树叶还没完全绽开的树林,隐约可见陈炎他们承包的五号地。五号地,是一块河滩地,共计六十多公顷。播种了一少半小麦,留下来的一多半,准备播种大豆。如今,麦苗已经从土里面拱出来了,远处望去,绿油油的一片。虽然那稀疏的麦苗暂时还遮挡不住地皮,可是在刚刚萌发出新生命的黑土地上,还是特别显眼,充满勃勃生机。陈炎和队里的几名队干部陪伴着从场部水利公司请来的水利技术员,大清早就上了河堤。他们沿着河堤走了一遍,基本上弄清楚了几处易过水的地方,主要还是几条自然沟和几段河床低矮的地方,只要把那些沟口推土闸死,一般的洪水都能挡住。然后,再把整个河堤加高五六十公分,则万无一失了。测定好了几处准备闸死的沟口,已经快要到晌午了。
  
老丁站在一处河堤的高岗上,颇有领袖风范地一手掐腰,一手指点着说:“把这些自然沟堵上,里面还能养鱼,种藕呢。到时候,咱们队再盖几个凉亭,搞个旅游风景区,说不上咱们还能挣那些城里人的钱呢!”听老丁这么一说,大家伙都纷纷表示赞同。几个人边走边议论着,鱼怎么个养法,鱼池怎么个承包方式,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正热闹。陈炎猛地想起来,八号地今天试播大豆,忙对老丁说:“你们陪着秦技术员先回队里,我到八号地去看看。”秦技术员有些不解地问:“土地不是都承包给个人了吗,还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呀?”老丁笑着对秦技术员解释说:“你是不知道呀,承包八号地的殷胖子死懒不说,还爱喝上两口。昨天要不是发现的早,他差点没把豆种和化肥全拉出去换酒喝了。”秦技术员听了,差点没笑岔了气地说:“现在怎么还有这种人呢?”八号地的地头,只停着三联播种机,却看不见一个人,车头也没有了,也不知道驾驶员把机车开到哪里去了?陈炎觉得有些奇怪,殷胖子再懒,也不可能叫一台播种机停在地头看热闹呀!他四处撒目一圈,顿时气坏了。原来,殷胖子正躺在地头树林边的草地上呼呼睡大觉呢!王庆顺几步走过去,两脚把殷胖子踢了起来,揪着耳朵拽到陈炎跟前。陈炎问殷胖子说:“机车和驾驶员呢?”殷胖子揉着被揪得通红的耳朵,梗着脑袋说:“我怎么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一听这话,陈炎更来气了,“给你家干活,还是给别人家干活?连你都不知道,谁又能知道呢?!”陈炎正在训殷胖子,老孙驾驶着一辆墨绿色的美国进口的“金鹿”胶轮拖拉机回来了。陈炎迎着过来的老孙没好气地问:“春播大忙季节,你开车干什么去了?”老孙也气呼呼地说:“干什么去了?去找你们呀,赶紧再给我换一块地号吧,这家伙往死了懒,啥活也不干,总不能让我连种子和化肥也给他往播种机上扛吧?”“你呀,你……”王庆顺指着殷胖子,说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可让我说你啥才好呢?”陈炎也没好气地吆喝殷胖子:“还不赶紧干活去!”借这个机会,殷胖子赶紧溜走了,扛起放在地头的半袋豆种,朝着播种机走去。
  
见殷胖子干活去了,陈炎和王庆顺走进整理好的地号。土耙得还可以,挺碎,没有太大的土坷垃。当他们找了根棍子,往地里一掘,顿时心凉了半截。上面的碎土只有五六公分深,下面全是没翻起来的硬土,一看就没上重耙。像这样的地号,种啥也不能长!俩人换了一块地方,又往下掘了掘,还是一个样。陈炎的脸顿时耷拉下来,阴得能拧出来水。王庆顺看陈炎变了脸色,朝站在播种机上接袋子的老孙喊:“你过来一下。”“怎么了?”看见陈炎他们用棍子掘土,老孙心里早就什么都明白了,只是在装糊涂。老孙的外号叫孙大奸头,和老周头是儿女亲家,也是生产队里的一个大家族。他倚仗着大家族的势力,在队里一直有恃无恐,根本没把王庆顺和陈炎放在眼里。“怎么了,你家就这么整地呀?!”王庆顺朝他大声地喊叫道,“这不是纯粹糊弄人吗?马上给我重新上重耙!”孙大奸头说:“要我重耙?可别想那种美事!用我的车就是这么个干法!要是不用我,我可以到别的生产队去干活儿。给队里干,一分现钱也拿不到手,还得先自己垫油料钱!”一直没说话的陈炎突然问:“你的这台胶轮拖拉机是个人买的,还是生产队转让给你的?”孙大奸头说:“是队里转让的,难道这还有什么说道吗?”陈炎不动声色地问:“你花了多少钱?”孙大奸头说:“一万五呀!”“那好。”陈炎平静地说,“明天你到会计室把一万五千元钱拿回去吧!”“什么?你让我把机器退回去!告诉你陈炎,我可是和生产队签了合同的!”
  
陈炎立刻提高了嗓门:“那张合同,在你的眼睛里不过是废纸一张!按合同规定,你该交给生产队四万五千块。可这台拖拉机,你已经开三年了,剩下的那三万元钱你交上了吗?老王,先把车开回去!”孙大奸头顿时傻了,知道陈炎已经看过了当年他买生产队拖拉机时签的合同书了。如今,他再后悔也已经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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