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中从没进过医院的父亲,竟然在2021年元月下旬生病住院了。在冷清清的医院,一待就是二十来天,还赶上了喜庆祥和的春节。家人都想着,春节没过就没过吧,只要身体康复了,来年再过不迟。但让家人没想到的是,父亲在医院度过的春节竟是他一生最后一个春节,也是他今生最后一年。
为了不影响在千里之外的我过春节,老家二哥弟弟将父亲生病住院的事没给我说。直到正月初三上午,二哥才给我打电话说父亲住院,已经十多天了,如果我有时间,回来看看。我还没来得及问父亲得了什么病电话便断挂了,估计那边又有情况了。
正在购物的我,接了二哥的电话,心里顿时不安起来。心想,父亲这次肯定病得不轻,否则父亲是绝对不会住院的。父亲的个性我最清楚,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麻烦子女,也不会去他不愿去的地方。
慌里慌张地购完物,回家收拾了些换洗的衣服,出门约车匆忙往老家赶。
到了弟弟家,敲了几下门,没人。打电话一问,才知道弟弟全家都在医院里。不顾舟车劳顿匆匆赶往医院,刚准备进医院住院部,却被医院门卫拦住了。
门卫让我出示健康码行程码,核酸报告。我一一打开让门看,门卫说核酸报告不合格,必须重新检测,让我去医院门诊部做核酸检测,等检测出来了才能进住院部看望病人。没办法,我又给弟弟打电话,让他出来把家里钥匙给我,我去他放行李。
站在医院门口外,天气阴冷,寒风刺骨,身上好像没穿衣服,冷得直打颤。为了止冷,我背上行李,在医院门外不停地来回走动。
医院是从小城中心地带迁到城西的,挨着医院的是职教中心,县委县政府和消防救援大队,第一次来新医院还被拒之门外,让我产生诸多不快。
在医院门口等十多分钟后,弟弟才慢悠悠地出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估计他又熬夜伺候父亲,没时间休息造成的。
他是一路哈欠连天地开车将我送回他家。在回家的路上,我焦急地询问了父亲的病情,弟弟说住了十多天院现在好多了。父亲主要是胸闷,气滞,心里难受,再就是有腹泻症状。我听了一路上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回弟弟家放下行李后,顾不上歇息,马上去就近的社区医院做核酸检测。其实用不着做核酸检测,临走之前做过了,只要健康码行程码无异常就行,但老家这边就是认死理。结果出来,什么事都没有,白掏了几十块冤枉钱。
父亲是弟弟妹妹换着守护。弟弟白天在疫情点值班,晚上下班回来接替妹妹看护;二哥要上班腾不出时间,给大哥出钱让大哥替他看护父亲,不知大哥是嫌二哥给的钱少,还是与父亲以前有隔阂没有消除,不愿伺候父亲,仅仅在医院守了不到一个星期后便不见人影,听说出外打工去了。
这个大哥太让人无语了,自己的亲爹生病住院都不来看一眼,还让自己的弟弟出钱哄着他来医院伺候自己的老先人。如果父亲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知该有多伤心。
除了大哥,其他兄弟姐妹还比较孝敬。父亲住院后,老家的二哥弟弟妹妹轮流伺候着。我回家后,把身体状况不好的二哥替换下来,小妹家里也有老人,不便常守医院。守护陪同的父亲的任务就由我和弟弟完成。
从大年初五在医院陪护父亲,到出院后的康复,我一直守候在父亲的身边。正好自己办了内退手续,也没什么事,照顾生病住院的父亲成了我义不容辞的义务,也是弥补我多年不在父亲身边留下的遗憾与愧疚。
二十多天的住院,让父亲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住院前还说胸闷,心上难受的父亲此时再也说不清他的身体症状了,他的老年痴呆症也越来越严重了。他分不清身前伺候他的子女,不知道饥渴,以前那手有力的大手已握不住任何东西。整天除过吃饭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此前还能坐在沙发打盹,现如今连坐沙发都不愿坐了,坐的时间越来越短。一天有四分之三的时间在床上度过,病前洗脚的习惯已被他放弃,当我们端着热水替他洗脚,一副嫌弃厌烦的表现,甚至还有些抵触情绪。留在他记忆中要干的事只有去卫生间,和晚上点眼药水,其他的事好像与自己无关。
父亲出院一个月后,我和弟弟带父亲复查,除了胸腔有少许的积水外,其他方面恢复得不错,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住院时医生开的药继续吃着。我见父亲精神状况还好,就回了趟家,准备休息一段时间回去继续陪护,谁想又一波疫情将我困在了家,无法回去伺候父亲。
人回不去,但时时刻刻惦记着父亲的身体情况,隔段时间总要打电话问问,弟弟总说身体还行,他一个人伺候就行了,我知道我走后弟弟辞了疫情点的执勤工作,专心伺候父亲。我担心弟弟一个人挺不住,想回去替换一下弟弟,好让他休息一段时间,无奈我这边疫情形势严峻,封控严格,连小区都出不去。
在封控的窒息环境下,我为有时间而不能伺候父亲而一天天煎熬着,心情也越加焦躁不安。
时逢中秋时,我在微信群看到不知是发了几张兄弟姐妹过中秋的图片,图片有几张是父亲过中秋的情景,图片中的父亲依然坐在他经常坐的卧室沙发上,手中分别拿着苹果,香蕉,月饼准备吃的瞬间举动。神情凝重而专注。看到图片,证明父亲身体尚好,没什么大事。此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春节后回老家伺候父亲期间,二哥曾请阴阳来家里给父亲看相,说如果病后康复好还能多活两年,这更让我坚信父亲一定能够挺住。
事实上父亲并没挺住。在十一寒衣节这天,弟弟回乡下给母亲送寒衣送纸钱,临走前,他给父亲说了自己外出的缘由。其实说了也白说,父亲一句也听不见,只是给父亲一个安慰罢了。
谁也没想到,弟弟这一去一回的奔波,不知是什么原因,却让父亲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我一直觉得父亲提前走,与弟弟回老家给母亲送寒衣有关,是母亲将父亲叫走的。但我只是猜测,并不敢对姐姐妹妹说,更不敢给弟弟说,以引起他的不满。
弟弟回来后,发现父亲脸色不对,人耷拉着脑袋,身体已倒向沙发的扶手上。弟媳此时出去买菜购物,孩子上学,屋内只留下父亲一人。
弟弟见父亲这样,急忙联系医院的急救车,并打电话给乡下的二哥,说父亲不行了,我先送医院,你从乡下回来后来医院。
父亲再次入院抢救,医院汇合诊断结果,觉得维持现状已无多大意义,只能加剧病人的痛苦,二哥弟弟想让父亲多活一段时间,好让父亲见见在封控在外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但是还没等到解封,在医院昏迷了十一天的父亲还是永远地闭上了双眼。在闭眼前他只看到在老家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封控在外地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一个都没等到。
父亲不但想见的子女没见到,连居住了几十年的家也没回去,最终在医院病床上走完了他的一生
以老家的习俗,老人临终前都有回老家的愿望,子女们按照父亲的想法,在老人还能说话能活动的把老人送回老家,以了结老人的心愿。
但父亲却不想回那个多年无人居住的房子,他不想让大哥大嫂伺候,他想在县城自己买的房子里由小儿子伺候终老。父亲这一点不像一心想回老家终了的母亲。尽管在县城住了十七年的母亲,可是还想她所生存多年的老家,才选择回老家终老。
父亲最终还是没能实现自己的房子里终老的心愿,而是在他最不愿去地方闭了双眼。疫情的原因让他无法回到小区的房子里办理后事,遗体只能停在县医院的后面寿材店的一间盛放寿材的库房里。
给父亲守灵的四天里,我脑海里时时浮现着父亲勤劳而平凡的一生。
父亲出生于1934年1月16日,1964年8月大学毕业后分配县农业科林业站工作,直至1986年,近22年一直从事林业工作,他热爱所从事的林业工作,并熟练系统地掌握了针叶树造林,育苗等林业技术知识。在此期间,曾调往崇安乡党委工作,任乡党委书记。1983年受林业系统委托,开始大面积营造针叶林11061亩,累计种植松树3465600棵。其中油松1980850棵,华山松180000,落叶松1304750棵,建成崇安乡针叶树万亩林场。1980在崇安乡任乡党委书记期间由县科委授予林业助理工程师。1986年11月由科委授予林业工程师。1987年12月因建成崇安乡针叶树万亩林场被中国林学会授予“劲松奖”。1994年4月29日,由县科委授予林业高级工程师。从1986年12月至1995年月在县科协科委工作,1995年3月退休,2021年11月16日过世享年87岁。
父亲一生儒雅中庸,谨慎善良,和蔼谦逊,平淡散闲,与世无争。他以自己独有方式诠释着父亲的责任,他默默地为这个家付出了一切,也付出他全部的爱,他永远活在儿女的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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