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舟·芬芳】童年捉迷藏时的罪孽（散文）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是中国有史以来人口出生率最高的时期，每个村的小孩都是满满的。我们村也不例外，傍晚村前土摊场，满是欢快地追逐着的童男少女。村委会的小学就在我们村里，五个年级塞满了三、四百人啊。
　　
我们村同我年龄不相上下的伙伴，有十多位。当年号称光杆司令的光庆，是我们这些玩伴的头。在他的率领下，在村头巷尾，岭上畈里，到处都是我们奔跑的脚印和身影。
　　

　　
我们玩得最多的是捉迷藏，因为我们村玩捉迷藏的场所，实在是有天然的优势。小时候我们村带天井的老棋盘屋很多，空房空厅更多。棋盘屋光线本就暗淡，在屋内的各个角落都容易躲藏，不易寻找出来。常玩的场所有六吉里、小山的老屋，水牛哥的棋盘屋、南头祖厅以及我们北头祖厅。
　　
捉迷藏的规则是十几个人躲，一个人找，轮流来，一般在规定的时间内要把人找齐，每找出一个人，我们双方心中，都会生有一份惊喜和兴奋，相互暴笑地拉扯起来，嘻哈着离开藏身之处。如果没有找齐，就会遭到领头者的惩罚。默认的规则是，漏找几个，脑壳上便要挨领头者几爆公。受惩罚的人，被敲了爆公螺蛳，头皮再痛，也只能自己摸摸头，委屈地含着眼泪投入到下一轮的游戏中。
　　
村里的岭上中间厅，也是我们打闹和玩捉迷藏常来的场所。岭上中间厅其实整体是一个很大的房子。前厅一直归朝珠兄弟俩和永林家居住。中厅基本空着，我们一般从麻石巷侧门进，门内便是两边房间隔成的过路巷，巷道东边是光庆家的茶厅房，西边是桂林家的柴房和永林奶奶住的房间。中间厅内堆满了柴杆和谷仓农具等。厅的东面是个近三十多平方的大石板天井，这是光杆司令召集我们的场所，也是我们打闹搂抱的主战场。天井西面是朝珠的茶厅房，茶厅房烂门败窗，里面放满柴火和杂物，也是躲迷藏的好去处。再往东就是光庆和华庆共同享有的下厅，这也纳入我们玩捉迷藏的战场。
　　
在岭上中间厅这一片区域没人住，便少人打扰。加上老屋光线比较暗淡，是玩捉迷藏最尽兴的场所。就算是下雨天，这盖瓦的房子里，照样可以玩耍。这里的桌底、门角、门顶、风车漏斗、谷箩、竹晒垫、谷仓内和顶上及底下也都是我们藏身的选择地，甚至连鼓皮穿枋也都是我们攀爬藏身的目标。
　　
但在岭上中间厅老屋里捉迷藏，也有个烦人的地方，就是永林的奶奶反感我们吵闹。
　　
永林比我们小一个手还有多，不在我们的玩伴之列，但他表哥程志平和我们是一伙的，志平小时候是在外婆家长大，他年岁和我们不相上下。
　　
在印象中永林的奶奶虽然体格不算小，但平时总是头昏头痛。那时候，永林的奶奶在家一般是烧茶煮饭，顺便照看年幼的永林和她的妹妹。春秋季节，她总是把一条毛巾对角拎起，然后围向脑门，毛巾的两个角在脑门后打结，毛巾的另外两个角刚好盖住两个耳朵。
　　
有时我们去找程志平玩的时候，总会在地上捡到，香烟封口标签大小的印花纸袋，那是志平外婆所服用的头痛药，遗弃的小包装袋。
　　
有一回正当我们小伙伴在岭上中间厅玩捉迷藏，吼叫得兴致采烈时。永林的奶奶便提着一根竹竿进了中间厅，喝斥着驱赶我们离开这里。因为我们吵到她休息。我们成年人都知道，头痛、头昏患者，是要静养的，最怕吵。但是我们当时年幼无知，哪里会体会到老人家在病魔中的痛苦。
　　
我们一帮人很不情愿地被驱赶出了中间厅，站在麻石巷闲逛。永林的奶奶带上中间厅的侧门后，便晃几步也进了她家的侧门，随后关门在摇椅上养神睡觉。
　　
当年我们都觉得永林的奶奶是恶人，便有了报复之心，你不让我们玩捉迷藏，我们也不让你睡觉。
　　
我们几个商量，轮流在永林奶奶侧门上敲打。然后撒丫子跑进旁边中间厅侧门找地方藏起来。
　　
永林奶奶家的侧门是对开着的木门，等她巍颤颤的打开双门，我们早就跑远离了她的视线。当她骂骂咧咧地关好门，又要躺下休自己时，我们又窜出来去拍她的门。一个下午搞得她焦头烂额不敢在房间呆，我们才过瘾地散去。
　　
此后我们小伙伴经过麻石巷，只要看见永林奶奶的侧门是关着的，也不管她在不在家，都要上前敲几下，若是听到里面有声响，有骂声，就脚底抹油抱头就跑。有的时候跑慢了被她认出来，告到大人面前当然免不了一阵责罚，受过责罚的我们，不知悔改，更迁怒于她的告状，骚扰得越发勤了。
　　
上中学以后，捉迷藏的游戏才玩的稀了。八七年我去了县城读高中，永林的奶奶也在这一年的春天去世了，玩捉迷藏的游戏也早就淡下来了。
　　
如今村里总是静悄悄的，多年未见有孩子们玩过捉迷藏的游戏。村里总体的孩子们也少了很多，而大部分又都随父母在外地生活，也有一部分是随爷爷奶奶在县城租住。现在的村小学冷冷清清，只有二、三个学生就读。
　　
虽说成长是有代价的，但在无知的年月，我们长时间对村里长辈顽劣地骚扰，给她精神上造成的伤害，是无法弥补和原谅的，只能写下上面的文字，以示对那位名叫王海姣老人的纪念，更是发自内心对她的致歉和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