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女 兵 情 结（散文）

穿过军装的人就忘不了生命里有过一段当兵的岁月，它似乎不曾留下烙印，却悄然流进了血液。在“八一”建军节到来之际，我们一同入伍的10名北京女战友又一次相聚。面对一张张熟悉而亲切的面孔，大家的心情无比激动，像久别的亲人感慨万千，相互拥抱，相互欣赏，说不完的家常话，道不完的战友情。此时，我们饱含热泪、情不自禁地唱起了一首歌：“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声声我日夜呼唤，多少句心里话。不要离别时两眼泪花，军营是咱温暖的家”。我们仿佛又回到了部队、回到了年轻的18岁……
　　
上世纪的1979年12月，我们10名女生高中毕业后经过层层筛选，从报名的几千人中脱颖而出，成为北京京西门头沟区的佼佼者。我们身穿橄榄绿的军装，头戴威严的无沿军帽，胸前佩带鲜艳的大红花，怀着喜悦而激动地心情在父老乡亲的欢送中，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生养我们的家乡。成为陕西省第二炮兵部队中的女兵，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军人。
　　
当普通列车在汽笛的鸣叫声中徐徐驶出北京火车站时，大家心才踏实下来。10个女兵在接兵首长的引荐下，很快便熟悉了。大家你一言我一句，说声笑声传遍整个车厢，喜悦的心情难以言表。不知不觉中已经连续坐了一天一夜，列车到达了西安火车站进行中转，接着又坐了一天才到达了陕西省洋县新兵训练基地。我们坐了30多小时的硬座都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真是青春年少活力四射呀！
　　
陕西洋县属于陕南地区，气候阴冷潮湿，正值寒冷的冬季，新兵入伍首先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军事训练。10名北京女兵与5名河北女兵组成了一个女兵班，彼此的战友情谊从那时起便开始生根发芽。我们每天在晨曦中，顶着凛冽的寒风，排着整齐的队伍进行跑步训练。白天，迎着朝阳，高唱军歌，鼓舞士气，再进行严格的队列训练，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齐步走、正步走。15名女兵身高均在1.60——1.70之间，整齐划一，齐刷刷的跟随着口令走。这些看似平常的训练，在一个娘子班班长的带领下，每个动作都要严格训练几十遍。我们虽然身穿厚重的棉军装、脚蹬一双黑色棉布的大头鞋、头戴无沿的军帽，却丝毫掩饰不住我们标准、匀称的身材，掩饰不住我们充满活力的美丽形象。我们横排像一条线，竖排像一支笔，那精神抖擞、飒爽英姿的风采，吸引着数千名男兵和当地百姓的驻足观看，成为训练场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每天训练下来，大家疲惫不堪，两腿发软。没多久，有的战友两个耳朵红肿起来，有的手背上起红包，又痛又痒。原来是水土不服，体验了一下冻伤的感觉。而夜晚正在酣甜的睡梦中，常常被紧急集合的号角唤醒，大家手忙脚乱，慌慌张张，赶紧摸着黑穿衣服，互相穿错衣服、穿错鞋已经是见怪不怪了。然后打理行囊、背上背包，才踉踉跄跄地跑到集合现场排好队伍等候命令。当我们看到班长呈立正姿势早已站在现场等待，耳边不时传来男兵们接二连三进行“1、2、3、4……”的报数时，我们意识到集合的动作已经超出了规定时间。班长虽然没好意思说，但此时无声胜有声，这比批评我们还难受。
　　
后来有几个战友因为担心拖大家的后腿，便想出了一个招数，在晚上熄灯前把背包打好，头枕着背包盖着军服而睡，有的盖着被子和衣而睡，后来都纷纷效仿。果然再遇到紧急集合时，女兵们立即背上背包跑到集合地点，排好队伍等待班长命令。班长好奇的问：你们怎么这么快呀，是不是一宿没睡觉呀？我们都相互一笑。
　　
在新兵训练的打靶科目中，也锻炼了我们刚强的意志。第一次见识半自动枪总是找不到感觉。把半自动枪抗在肩上时，好像自己柔弱的肩膀要压塌了。然而当看到班长无论是把枪拿在手上，还是抗在肩上都是那么轻松自如时，我们感觉很愧疚，距离一个军人的标准差距太大了。于是我们咬紧牙关，用标准的姿势趴在土坡上，把枪抗在肩上，瞄准靶向，可是子弹一出有的打飞了，有的打在了别人的靶上。班长帮我们分析原因：在打枪的瞬间一定要压住枪，左眼瞄准右眼一定要闭上。我和另一个战友两只眼睛要么都闭，要么都睁，怎么练都闭不上一只眼睛。办法有了，用军帽往下斜带一下挡住一只眼睛。在班长的指导下，我们经过反复练习，终于掌握了打靶的技能，最终打到了九环十环。后来在多次的打靶比赛中，女兵们都取得了优秀和良好的成绩。虽然奖品只是一个军绿色的喝水缸子，但我们仍然感到很荣耀。
　　
新兵训练让每个女兵都经受住了艰苦的考验，平时谁有困难，谁有小病，大家互相帮助，团结一心，共同作战。一天在训练中，天空突然下起了毛毛雨，我们穿着厚重的棉军装还冻得瑟瑟发抖，可是身体瘦弱的徐敏额头上却浸出了豆大的汗珠。原来正赶上她生理期的几天，由于小肚子受凉感觉一阵一阵的疼痛。年轻的男班长可能不懂，看似冷酷无情，以为她是娇气，仍然让她同大家一样坚持步伐训练。徐敏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上，班长罚她出列站立。课下大家一边安慰、照顾受委屈的战友，一边给她说情。班长知道缘由后心里十分内疚，诚恳的向徐敏战友道歉，以后谁有身体不好的情况都细心照顾。大家的关爱使这位战友十分感动，她说：今后无论走到哪里也不会忘记战友的情深谊长。
　　
每天晚饭后的一两小时是自由时间，大家结伴约上三五个战友，顶着月色行走在乡间小路上促膝交心，互相指出优缺点，争取更大进步。
　　
每到周末，我们都格外兴奋，因为可以放松身心，睡一个懒觉，伙食改善，还可以逛街。我们按照规定时间分批次轮流外出，搭乘新兵连派的卡车到县城逛一逛，买点零食，买点生活用品。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洋县街上人烟稀少，我们女兵走在街上格外养眼，又美又飒，引人注目。商店摊贩门庭冷落，东西很少，也很便宜，即便是几毛钱几分钱的东西，也会讨价还价。因为我们只有7块钱的津贴费，即便是精打细算，每个月也都是捉襟见肘。
　　
周末晚饭后，新兵团都要集合，组织大家看军旅电影，各连队学唱军歌，对唱军歌。在军歌对唱中，我们唯一的女兵班不甘示弱，唱出了女兵的唯美，唱出了女兵的风采，巾帼不让须眉。
　　
新兵连的生活让我们体验了同甘苦、共患难的真情。虽然吃的是馒头、窝头、白菜、萝卜，喝的是蔬菜粥、玉米粥、白薯粥。我们曾经白皙的脸庞晒黑了；娇嫩的小手粗糙了；两个耳朵冻伤了；两个脚掌磨出了泡，然而苦中有乐，我们没有丝毫后悔之意，更没有一点怨言。穿上这身绿军装，实现了我们的梦想。因为“军人”是一个崇高而响亮的称谓，永远都蕴含着祖国的荣誉和个人的担当；蕴含着战士对军营对战友那深深的感情。短短三个月的光阴，我们磨炼了意志，强壮了身体，培养了感情，去掉了娇气。我们像一个大家庭朝夕相处，在一起跑步、训练、打靶，同吃一锅饭、同喝一壶水、同睡一张铺。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最后在分配中，10人分到二炮西乡医院做卫生员工作，5人分配到西乡指挥部做通讯员工作。分别时，大家由默默无语到无声啜泣，最后抱头痛哭。曾经的不睦化为战友间的不舍，萦绕在每个人的心中。只见一个个红肿着眼睛，平时的一盆饭、一盆菜吃个精光，而现在两盆丰盛的饭菜却不见少。伤离别，执手浓缩姐妹爱，军礼饱含战友谊。此时，又怎能吃得下，咽得下呢？
　　
分配到二炮医院的战友，先到西乡县医院进行了为期半年的医学理论知识的培训学习。记得在那年夏天，“一夕轻雷落万丝”，淅淅沥沥的雨水在下了一个月时，终于盼来了天晴，没想到第二天又开始了漫长的雨水，每天都是阴雨绵绵。只听说南方雨水多，但没见过接连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我们每天手打着雨伞，脚踩着雨靴，身披着挎包，排着整齐的队伍，踏着有节奏的步伐穿梭在西乡县的街中，成为雨中的靓点。通过培训学习，使我们更加深了感情，最后以优异的成绩完成学业。
　　
医院医务室对我们进行了科室分配。我被分到了门诊科室工作，其她分别分到了内科、外科、药房和供应室工作。大家很快各自适应了新的工作岗位，全身心的投入。每到节假日，做通讯工作的战友便会来医院找我们一起畅谈心得、畅谈战友情谊，甚至畅谈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还一起逛街、一起照相，并把英姿飒爽的相片寄到家里。平时谁家来信了、谁家有什么事、谁家寄来零食，都会共同分享。无论谁遇到什么困难，大家同样像亲姐妹一样鼎力相助。
　　
记得在一个盛夏，最恋家的通讯兵刘芳到医院做扁桃体手术治疗。住院期间，医院的几个战友怕她想家哭鼻子，便抽出时间轮流守候在她的病床前。为了她的喉咙能早日恢复，每天都会有战友给她送冰棍、送冷饮、喂流食，使她在治疗期间没有感到孤独、没有掉一滴眼泪。
　　
10名医务兵在各个科室学到了护理知识和护理技能，无论是打针、输液，还是抽血、换药都能熟练的操作。5名通讯兵对每个团队每个首长的电话号码都倒背如流。
　　
转眼间，服役期已满。15个女兵有走的、有留的、有上护校提干的，不过最后都相继回到了家乡。
　　
悠悠岁月，弹指一挥间，如今，我们大多已是子孙满堂，岁痕满目，火红的青春已成为昨日的甜蜜。虽然我们从一个天真烂漫的纯真女孩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中老年女士；虽然我们曾经靓丽秀美的脸庞上刻下了几道无法抹去的皱纹；但那当兵的岁月在我们身上留下的干练、果敢的气质；在我们的瞳孔里留下的一丝难以捉摸的机敏，在我们的人生中留下的做人的尊严，是永远抹不掉的。
　　
我们难以忘怀生命里那一段军旅生涯，难以忘怀那激情燃烧的岁月，因为那是我们一生中最珍贵的历程。人们都说父母情、夫妻情、亲属情、亲友情是值得珍惜的、信赖的，而我却说那浓浓的战友情更是真挚的、长久的。